山巅之外,是水天相連的慎海,海浪撲打在崖壁上,再濺起百米高的浪花。
懸崖之上,狂風肆虐,而那站在山巅之上的人,身形單薄,他的長發衣袍,皆在海風吹拂下大力翻飛……好像一不注意,那人便會被這山巅的狂風卷走一樣。
青鸾心跳一跳,忍不住上前兩步,“先生!”
一道氣勁拂來,又将青鸾震退兩步。
青鸾隻覺心頭一哽,喉中湧上一股血腥氣……奉命圍剿靈汐宮,與那些靈汐宮弟子對戰一天一夜,也沒傷到分毫的魔使大人,如今一個照面,便傷到了内府。
不過青鸾并沒有什麼憤怒的情緒,反而又後退半步,随後急忙單膝跪下。
“奴婢逾越,先生勿怪。”
“嗯。”又是一聲冷清冷淡的回應。
懸崖之上,那身形瘦消的男人依舊沒有回頭,他負手立于山巅,與蒼茫天海間,自成一副既波瀾壯闊,又飄渺脆弱的畫卷。
他說,“回去。”
“剩下的事,我來處理。”
青鸾遺憾的歎了口氣,隻得離開……
一開始,琴先生便是讓她回去,是她自己不聽命令,私自前來相見,還壞了先生‘不可近身十米’的規矩,惹得先生竟是連看她一眼都不願了。
好可惜……她都兩個多月沒見過先生真容了,好想看看他的臉。
隻是先生現在明顯不高興,青鸾不敢再忤逆對方,縱使再是不舍,也隻能調頭離開。
山巅之上,便隻剩那單薄身影。
戚予朝面着慎海,随着身體熱量的流失,眼神也越發冰冷起來。
靈汐宮。
就從這裡開始吧。
……
烈陽高懸時,靈汐宮的弟子已經把戰鬥中隕落的弟子屍體都整理好了,在潮汐大殿前的廣場上,被全部擺好。
活下來的弟子,心情都很低落,很顯然,還無法從這場劫難中走出來。
趙楊把受傷的弟子都安頓好,又把先前躲在其他地方的弟子集合了一下,輕點了一下人數,才又匆匆回到大殿前,向受了重傷的幾位長老彙報情況。
“……外門弟子無法清點,不知是死了還是跑了,如今至于十幾人;内門弟子……死傷千餘,其中長青峰一脈……無人生還……”
趙楊把宗門上下搜尋了個遍,加上提前被藏到密道裡的宗門儲備力量,也不過七百多人。
他們靈汐宮死了上千,魔修卻隻死了不過四百來個,這場戰鬥,于他們來說,着實慘烈,着實沉重。
長老們都是戰争爆發時,率先站出來的抗壓的人物,也是受到戰火最密集的一批人,沒死的都已經身負重傷,此時聽完趙楊的統計,也是格外的沉默。
好半晌後,其中一位長老,才長歎口氣,“罷了,總歸沒有全軍覆沒……我等已經向宗主傳信,他們應該今日就能趕回來了。”
趙楊聞言,還有些驚訝,“宗主們要回來?圍剿魔宮結束了?”
那長老恨鐵不成鋼,“你能不能動動你那豬腦子,魔宮青衣使都過來偷襲我們本營了,魔宮那邊能有什麼人?那邊多半是空城計,把我們各大門派主力軍騙過去制衡住,實則一招釜底抽薪,進攻各大宗門本部……我們都中計了。那群魔修之所以中途撤退,定也是知道我們派出去的弟子快要回來了,那些弟子才是宗門真正的精英,他們的殘餘部隊鬥不過咱們,這才放棄屠戮……”
趙楊聽完,這才心頭一跳,後怕不已,随即又心生慶幸,畢竟,沒有人真的不懼死亡。
午後,靈汐宮幸存的弟子都聚集到了廣場。
需要處理同門的遺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劫後餘生後互相舔舐傷口。
這個時段的太陽很是燦爛,往日讓弟子們覺得太曬的陽光,此時卻成了給足他們安全感和力量的來源……熱烈的陽光能驅散他們心底來自死亡的陰影,連被太陽曬得汗流浃背的感覺,都令他們驚喜。
這是活着的感覺……
這群靈汐宮弟子雖然都很沉默,但如今沒有死亡的陰影壓迫在頭頂,加上知道宗主馬上要回來了,倒是都放松了幾分,紛紛從暗處走出,沐浴在陽光下,互相幫忙療傷之類。
其中一個年輕的弟子,一邊抹淚,一邊在屍體中尋找自己的好友,慢慢挪到了大殿廣場外,靠近山道的地方。
他還是沒找到好友的屍首,心情壓抑的仰起頭,想把眼淚憋回去。
隻是一擡頭間,竟看見遙遙山道之下,有一個模糊的人影,正朝着潮汐殿方向而來。
那弟子又擦了擦眼睛,朝那方向定睛望去……真的有人!
看那人一身月白長袍,根本不是靈汐宮弟子。
但也不像魔修。
不過不管怎樣,他還是連滾帶爬的跑回去上報消息了。
“有人在過來?”長老疑惑地皺眉,“一個人?”
這個節骨眼兒,本該更加小心謹慎,但長老聽說對方隻有一人,加上得知宗門大部隊今日就會歸來,便也沒有太過緊張。
“我且去看看。”
“大家一起!”
一個人而已,既然還要選擇走步道上山,可見修為也不過如此,大家一起抱團去探探虛實,他定是一時半會兒也拿他們沒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