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绮園拿回來的一些糕點,被她拎回去。
寝室裡的同學都在,除了黃錦雲。祝恩慈方坐下,不巧聽到陰森森一聲。
“你們知道32棟五樓有間屋子一直空着的事兒麼?”董圓圓的話冷不丁從她床簾裡冒出來,帶冷了氛圍,全然一副我要開始講鬼故事了的節奏。
“什麼事兒啊。”回應的是在搽臉的朱月林。
“聽說死過人,一個師姐,跳了後面的月湖,後來全寝室都保研了。”
朱月林笑:“傳說中每所大學都會有的保研路?”
“還笑,不覺得瘆人麼?就是上上屆,經管院的。”董圓圓煞有其事。
“真假的?”朱月林一聽有幾分可信度,神色也恐懼了些,“為什麼跳湖?”
“聽說她懷孕了,懷的是水表圈的孩子,人不要娃,又怕被訛上,逼她把孩子打了,那會兒師姐被弄得精神不濟,聽說還……”董圓圓話音未落,有人嗙一下把門推開。
是黃錦雲回來了,董圓圓即刻扯上簾子,鑽進了窩裡。這兩人因衛生打掃的事情鬧過一回,頗有些不對付。
對那跳湖學姐的事兒,祝恩慈聽了個一知半解,沒往心裡去,她正開着台燈,在研究今天的實驗數據。
聽見黃錦雲回來的動靜,并沒有過于留心,卻很快被攬住脖子,醉意熏人的女孩子湊近她,從後面抱住祝恩慈。
黃錦雲語氣親昵:“我今天學會玩兒德.州.撲.克了,厲不厲害?”
祝恩慈聞到濃烈的酒味,應付一聲:“厲害呀。”
“改天教你?”
祝恩慈的心裡話是我并不想學,但見黃錦雲醉倒的樣子,怕下一秒就要拉着她撒潑了,她點頭敷衍過去:“好。”
她看了一眼黃錦雲黑色的手包。吊牌還沒拆掉,料想一定價格不菲。
就這樣不過心的一眼,被黃錦雲捕捉到,她把包放到祝恩慈的桌上,叫她看個夠:“男朋友送的。”
不意外,恩慈繼續敷衍:“特别漂亮。”
“你也得找個有錢男人試一試,當然了,有錢還不夠——”黃錦雲想入非非地笑着,重複了上回說的那一句,“百富不如一貴,權貴的眼界是咱們想都不敢想的。”
祝恩慈點頭,附和得點到為止。
黃錦雲看着她的表情,微妙地揚了揚眉梢,她從男朋友送的手包裡拿出折疊鏡,對着祝恩慈的臉。
像是拿出個照妖鏡的氣勢一般,讓祝恩慈看看她自己此刻冷淡的表情。
“不過呢,你不能裝清高,有錢人不喜歡清高的。”
祝恩慈撇開眼神,不看鏡子,假意岔開話題:“她們睡着了,聲音輕一點好嗎。”
啪一下,鏡子被阖上。
“你都學到這麼深入的了?這式子我都看不懂。”黃錦雲看了眼她的電腦屏幕。
祝恩慈說:“我想要參加一些項目,如果獲獎的話可以加一點學分。”
“學分高有什麼用?你打算出國?”
她沒有說太多,隻道:“總是有用的。反正平時也是閑着,不如抓緊時間做一點要緊事。”
祝恩慈不貪慕繁華,她最知道時間與學識的可貴。
黃錦雲絮絮地說了這麼多,見祝恩慈無動于衷地研究那些公式,并不為她的皮包或者豪車表現出欽佩,自讨沒趣地窩回了自己的領地。
第二天,祝恩慈看到換了車的何容與又在樓下等人。
他低着頭玩手機,沒有看見她。
不足為奇,她走她的陽關道。
不過祝恩慈最近學會了識别車标,她回想一下,今天那輛叫保時捷。
黃錦雲周末的時候是不回來的,大家都開始習以為常。上了大學談戀愛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同學之間也經常交流男女關系的問題,被問到有沒有戀愛經曆,祝恩慈隻是搖頭。
那你有喜歡的人嗎?
被這樣問,她眼前浮現出一張清隽而溫柔的臉。
祝恩慈在心裡是不好意思的,哪怕隻對自己,掀開那些濕漉漉的心事。
他是她少女時代的一盞燈,給了她破釜沉舟的勇氣。
說着無心繁華,祝恩慈往床榻躺去,閉眼卻全是那濕褥煙瘴裡,绮園的绫羅綢緞,紅粉戲台,與無心戲弄她耳梢的蝴蝶。
還有男人那雙遠在天邊的眼。
再見到方清懸是在比賽當天。
祝恩慈穿了院裡的文化衫,跟大家一起到隔壁的高校參賽,她坐在中巴裡喝熱飲,北京下了雨,淅淅瀝瀝的,讓眼前一切都似蒙霧。
窗子裡看下去,體育場門口的指示牌上寫幾行大字:中國大學生飛行器設計創新大賽。主辦方:中國航空學會。
祝恩慈悠遊地掃過這些字眼,等前排同學下車,餘光裡赫然出現兩輛森嚴的車,一前一後,從她眼下駛過。
一輛白牌車和一輛紅旗。
到了場内,祝恩慈在自己的場地幫着師姐他們調試飛行器設備。
梁宇恒和胡潤澤聽聞什麼似的,忽的勾肩搭背地往不遠處眺去,暗測測地出聲:“哪位啊?大名鼎鼎的方公子?”
蘇朵含笑,仍背着他們,隻說:“自然是氣質最好的那個。”
祝恩慈挪眼看去。
離她很遠的領導席,氣質最出衆的男人,青年才俊,一身黑色大衣,雙手松松地交握在腿前,不緊不慢地候着開場,矜貴而從容。
他一側是校裡領導,另一側的,官銜更大。
煙被發過來,他擡手推辭。殷勤是獻不完的,方清懸不大為之所動。
或許這兒的目光太灼熱,方清懸終于投來一眼。他眉骨深邃,而眸中淡色,總是淺而溫吞,平穩且自持。
旁邊有人同他講話,都需躬身。
方清懸聽了,淺淺颔首應。
兩個男生瞧去一眼,面色一燙,自感弗如。
唯有祝恩慈還停在他眼中。
方清懸回望了有五六秒。
無意的,無波的,倒也叫她自甘地體會出暧昧叢生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