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看三弟而已,母後說本王久悶在家,應該多走動走動。”
容岐寒暄道:“不知皇後娘娘近來可好?”
“母後最近氣急攻心,心郁難安。”容景芠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拜三弟所賜。”
既然他攤開了說,容岐也不拐彎抹角,笑道:“這都是命運使然不是麼,本王不去看望母妃,就抓不到奸細,也就無法幫二皇兄揭開過去的真相。”
容景芠嘴角嘲諷,平靜下尖刻的怨恨顯露出來:“真相找到了,可是本王的病已經好不了了。”
“真相找到了,就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而不是恨上天不公了。”容岐坦誠道:“我能理解二皇兄的心情,因為我也是。”
容景芠盯着他的臉,目光微微下移到他的腿上:“但是現在不是了。”他眼中不甘,冷聲道:“既然恢複了,就不用裝模做樣了。”
容岐進屋對上他的目光時就覺有異,但是他雙腿恢複不過是這兩日的事情,容景芠怎麼會知道。
難道是試探?
他佯裝疑惑地皺眉,無奈笑問道:“二皇兄的意思,本王不太懂”
“身體忽然殘疾的人,即使習慣了,神色情态也會跟正常人不同。三弟你的面色跟姿态可不像一個殘疾人,”容景芠掐斷旁邊花瓶裡的一枝梅花,“偌大的王府,布置得十分溫情活潑,跟人相得益彰。”
而且動作那麼多,多半是韬光養晦,可不止是報仇那麼簡單。他拈碎了花瓣,朝旁邊的丫鬟伸出手。
寶珠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從懷中取出手絹奉上。
容岐回道:“王府都是魏辛布置的,看來二皇兄覺得不錯。”
容景芠擡頭瞥了他一眼,擦着手指,表情一言難盡。
容岐推着輪椅坐到他對面,親自斟茶:“本王目前勢單力薄,為報仇雪恨,還得多仰仗皇後娘娘跟二皇兄。”
容景芠隻是有所懷疑,淺淺試探一番,也不根究他的腿到底回複沒有。他反問:“幫助你對本王跟母後有什麼好處?誰登基對本王而言都一樣。”
容岐淡然一笑,肯定地說道:“今日二皇兄來找我,就說明不一樣。”
容景芠勾唇,似笑非笑問:“什麼不一樣?”
“皇後還是皇後,母儀天下,後宮之主,而後晉升太後,成為世間最尊貴的存在。翎王殿下則是萬人之上的親王。”
容景芠一頓,的确,如果沒有父皇那次失手的意外,容岐還是太子,背靠靖國公府,與母後跟丞相府達到一個堪稱和諧的平衡。
隻是能說出這番話……
容景芠目光幽深,不置可否:“三弟拉攏人的籌碼真大方。”他聽着這一番狂言,掃了一眼的他腿,冷笑了一聲。
容岐心道不好,一時不慎,剛說的話将他仍要參與奪位的想法暴露了,容景芠更懷疑他已經恢複了。
他鎮靜自若,輕笑了一下:“二皇兄也應該有所察覺,盧顔修做那麼多,斷然不會是不計後果報複那麼簡單。”
容景芠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對他轉移話題的把戲輕諷一笑,也沒繼續追問,而是說道:“王家的案子,平王終究沒有藏住。他可能是覺得我瞎了,你殘廢了,已無後顧之憂了。”
他端起容岐斟的茶,喝了一口,繼續說道:“母後很看好你,為兄也相信三弟的為人,希望三弟能信守承諾。”
容岐颔首道:“二皇兄勿要多慮,容岐絕不會做自相殘殺的事情。”
容景芠提出了一個要求:“其他事再議,但是盧家必須交給本王處理。”
容岐想起魏辛的話,眉間輕皺,說道:“可以,隻是盧顔修雖該死,卻不至于斬盡殺絕,盧侍郎為官勤政,确實是個人才。”
容景芠不在意地笑道:“世家貴族子弟人才何其多,不差這一個。”
容岐勸道:“二皇兄,還請手下留情。”
容景芠斜了他一眼,漫不經心道:“方才提起魏将軍含情脈脈,現在又為盧侍郎低聲下氣,三弟可真是一位多情種子。”
“……”
容岐:“二皇兄誤會了。”
容景芠說道:“你可以惜才,但有沒有想過如果他記恨你我,又當如何。”不過他現在沒必要為盧煜光的死活跟容岐争論,道:“本王殺與不殺,全看那位盧侍郎想不想死。”
他坐累了,起身準備走人:“本王還有事,就不多待了。”
“二皇兄不如留下一起用膳?”
容景芠擺手道:“不用了,本王先走了。”
容岐喚道:“來人,送二皇兄。”
守在門外的劉啟應聲進門,送容景芠離開昭王府。
晚間,容歧在花廳設宴為魏辛跟甲子衿送行。甲子衿說什麼都要一起去,魏辛也沒有阻攔,在懸壁城的時候,她就習慣随軍。
容岐提醒魏辛注意安全,其他的也沒有多說。酒足飯飽後,大家便各自回去休息。
容岐沐浴完,出來看見魏辛正在收拾包袱,便問:“金瘡藥帶了嗎?我前兩日吩咐劉啟從太醫院取的,療效比尋常的好。”
豈止是療效好,此藥供皇族使用,品質上乘,有價無市。
魏辛點點頭:“帶了。”
“鄂州州内十二縣因天氣幹旱三年欠收,暴亂皆因民憤,鄂州知州恐怕脫不了幹系。”
容岐眉間不悅,語氣嚴肅道:“我之前巡查至鄂州的時候沒抓到他的把柄,當時鄂州百姓還沒受天災,過得還算安穩,豈料……”
魏辛坐在他身邊,拿起帕子幫他擦頭發,低聲道:“王爺放心,鄂州本就不太平,刺史不慎被匪徒襲擊,不治身亡也是有可能的。”
“你不必髒了手,當年舉薦鄂州刺史的人便是盧顔修,收集好罪證上奏父皇,太傅跟丞相那邊必然不會讓他們好過。”
魏辛動作一頓,應了一聲:“嗯。”
他久居北域,對朝廷官員體系了解甚少,出口就是斬草除根,越發坐實了兇狠毒辣的名聲。
容歧坐在輪椅裡享受擦頭發服務,姿态慵懶,表情輕松愉悅。魏辛觑了他一眼,問:“王爺這兩天心情很好?”
他今日甫一進門,就聽見容歧在哼着不知名的曲調,嘴角挂着的笑意晃眼得很。莫不是因為他要離京城,這人才……
“難不成是因為我要走了,沒人打擾你了?”他掩去眼底的情緒,聲音淺淡,但是負氣的語氣很明顯。
容岐:“……”
他好聲好氣地說道:“怎麼會,這些日子春華燦爛,本王看了喜歡。”
話音一落,容歧就反應過來,現如今已經不需要忌憚魏辛不開心了。他嘴角一下子繃直,心裡罵一句,已經習慣了回應了,真可怕。
不過以魏辛現在的權力,斷不能因為一點兒女私情就鬧翻,應該好好謀劃一下,怎樣才能安然無虞地和離。
明日就要離京,魏辛今夜自然不會到梧桐閣去住。兩人一起躺下,芙蓉帳暖,魏辛依偎在他身邊,冷不防親了一下他的耳朵。
容岐渾身發麻,生怕他控制不住想要作威作福,自己又控制不住暴露腿疾恢複的事情。他幹笑一聲,放低了聲音道:“明天騎馬行軍,今天早些睡。”
魏辛瞥一眼他的側臉,固執地咬了一口他的耳朵,不是咬一下就放開,而是牙齒細細碾磨,伸舌頭舔舐。
容岐額頭青筋直跳,捏了捏掌心,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擋住了他的臉。
他扭頭一口親上去,堵住魏辛的牙齒跟舌頭,而後雙唇很快撤離,假模假樣地溫聲道:“睡覺,别鬧了。”
魏辛這幾天心中莫名有些異樣,究其原因也不知為何,被容歧這麼一親也沒了脾氣,手搭在他的腰上,臉貼在他的肩膀處,才安心地睡去。
容歧微微動了動被壓的肩膀,最終無可奈何地妥協,閉上眼睛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