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疏原地罰站了三分鐘。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了汗的原因,餘簇貼上來的時侯,他隻覺得他的唇有些涼。血腥味慢慢泛上來,被咬過的地方還殘存着一種奇特的感覺,阮疏下意識要抿抿唇,臨了卻又想起來他才和餘簇親過嘴,于是表情一呆,把嘴微微張開了一些。
餘簇埋了一會兒才想起自己如今躺在阮疏的床上,抓着被子邊邊的手倏然一僵。他把被沿拉到眼睛下面,見阮疏站着沒動,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阮疏?”
阮疏回神:“我在。”
餘簇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在他原本的計劃裡,阮疏咬完他之後,他可以順勢留下來睡覺。但方才的事情一出,他怎麼也說不出口,隻能又縮回去,悶悶地說:“你去寫作業吧,我再躺會兒。”
被Alpha臨時标記過後的那股子酸勁漸漸湧了上來,他還需要再緩一下。
阮疏應了一聲,然後慢吞吞地走向書桌:“有哪裡不舒服記得和我說。”
餘簇胡亂地點點頭,被子一動一動的。
然而越悶着,他的臉越紅,更何況床上全是阮疏的信息素味,讓他覺得更熱、更昏了一些。
他最後幹脆掀開被子,打算偷偷摸摸地去把空調溫度調低些。
阮疏留了些心思在他這邊,聽見動靜便立刻轉過頭去,見餘簇站起來背對着自己往門外走,眨了眨眼,問道:“你要走了嗎?”
他語氣似乎有些失落。餘簇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他一眼,指了指空調遙控器:“沒有,我調個空調。”
阮疏:“你可以叫我去的。”
“這不是你在寫題嗎?”餘簇笑了下,把空調氣溫調低了兩度,然後又跑回床上,慢悠悠地道,“我今晚在你這睡吧?”
阮疏微愣,瞥了房門一眼,下意識道:“這是不是不太……”合适。
餘任本來就敲過一次門,如果發現他沒回去,很可能會再找上門來——餘簇是個Omega,盡管和他在一起沒有生命危險,但高匹配的信息素對這個時候的他們,也還是充滿着不确定性。
而象征着隐秘的門一打開,标記的事便藏不住了。
阮疏先前多少有從阮栎那了解到華國家長的傳統,不支持早戀恰好是其中一條,臨時标記也差不多能算在列。他和景蘭他們相處不長,因此把握不準她們的态度,不太敢賭。
餘簇聞言,倒是很放松,彎着眼道:“我們又不是沒睡過。放心吧,我會躲起來,不讓他們發現的。”
阮疏:“……”
餘簇又說:“實在不行,我們就坦白吧,反正标記都已經好了,他們也不能強行給我洗了。”
阮疏輕輕皺着眉,有些不太理解他前後态度的轉變。按他這個邏輯,之前的幾晚他也可以偷偷摸摸地留下來,而不是聽話地走開——反正他們匹配度高,一般來說不會出事。
但餘簇沒有。
餘簇擡眼看着他,默了一會兒終于解釋道:“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标記這事,他們會接受的。”
他說着翻了個身,話題也随着他的動作驟然轉了個彎:“阮疏,你知道我最開始想去什麼大學嗎?”
阮疏遲疑地搖搖頭。他對E國的大學還有些了解,對國内的倒是知之甚少,最多知道個TOP2,其他的就都很陌生了。
但對上餘簇有些落寞的背影,他忽然想到什麼,試探道:“是體育大學嗎?”
餘簇轉了回來,有些訝然:“你猜出來了?真厲害。”
阮疏抿了抿唇。
餘簇這才笑道:“是,我之前一直想當個運動員,這件事家裡人都知道。”他沒有在自己的過去上多說,點到即止,“至于後來的事……你應該知道了。”
阮疏點點頭。
敏感症無法治愈,分化後,餘簇腳下的坦途忽然就分岔着去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方向,而他選擇了最近、最容易的一條。
其實也隻有一條。世界上的Alpha很多,可和他匹配度高的很少,正常社交下,他基本安全——但是那條路通往運動場,各種信息素的味道會混合在一起,這對他最為危險。
如果他依然要做運動員,他就得不斷地打強效抑制劑,直到負荷過載、身體機能崩潰。
有時候,堅持到最後也不一定就是好的結果。
阮疏攥着筆,一陣難受。
餘簇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扣好衣服從床上坐起來,跑過去給了他一個擁抱:“沒事的,早就過去了。”
就算他想不開鑽牛角尖,也是之前的事了。
阮疏悶悶地“嗯”了一聲。
應該是信息素的緣故,餘簇的臉還是很紅。他半垂着眼簾,松開手後随手扯過房間裡的另一面椅子坐下,繼續之前的話題道:“我家裡人對此都很遺憾,如果說除了我,還有誰最希望我能痊愈的話,應該就是他們和俞火周屹了。”
“所以你臨時标記我,讓我能稍微放開點手腳動起來,他們雖然擔心,但比起這個,我覺得他們還是欣慰多一些。”
阮疏又“嗯”了一聲:“那以後呢?”
餘簇默了會兒,摸摸他的左臉,少年臉上的兩顆痣便如黑色沙礫,順着側頭的姿勢,落在他指邊似的。他道:“可能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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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任似乎隻是每天來阮疏房門這邊打個卡,根本不管裡面是什麼情況,以至于他第二天起來,一打開門撞見餘簇從阮疏房間裡出來時,他的表情瞬間就凝固了。
剛睡醒沒回過神來,不過很快,他的目光就重新聚焦,看向頓在走廊上的餘簇,挑了挑眉:“你……”
餘簇飛快地豎起手指“噓”了一聲。
這件事說大并不大,但他就是本能地不想讓景蘭知道。因為敏感症的問題,她更多時候對他都是擔心,如今發情期結束沒多久,他就讓在她看來可能存在心理問題的阮疏給自己咬了個臨時标記,盡管她不會發火,礙于阮疏也不好多說什麼,終究也還是會有些膈應。
餘任莫名其妙,轉頭往樓梯口那邊看了一眼,還是配合地放輕了點音量:“你昨晚沒回去?”
這事顯而易見,他現在拎出來也隻是想找個點,把話題切進去。
餘簇點點頭,轉頭把還開着的房門拉上,把尴尬地站在門口不知道說什麼的阮疏關在了裡面,然後才轉頭,簡單地解釋道:“我想去參加學校運動會。”
餘任沉默一會兒,很快想明白他昨晚留着阮疏這裡的原因,于是點了點頭。正如餘簇所說,對上這種事,他盡管再擔心也還是支持他的選擇,表明自己的态度後,很快就溜達着下樓了。
餘簇又轉身把門打開。
前後不過幾十秒,阮疏依然站在門邊,眉頭也還是皺起。見門開了,他立馬擔心地看着餘簇,隻是話還沒出口,就被餘簇一個眨眼堵了回去。
少年臉上帶着些自信的笑意,很快安撫了他心中那點不安的情緒。
餘簇道:“放心,有我在。”
阮疏眨了眨眼,最後點點頭,走出去跟他一起往樓下走。
出門前,他倆都噴了不少無味的抑制劑,聞不太出來身上的信息素味,借餘任的反應,他們大概在這一關能裝下去。
阮疏緊張地吃着早餐。盡管有餘簇昨晚的話作保,他也依然擔心這件事會攤開在明面兒上,在震驚一席人之後——主要是景蘭和餘錦呈,他理所當然地被接收到母親指令的餘任亂棍打出去——他覺得自己現在在景蘭眼裡,特别像那種心懷不軌的、觊觎人家寶貝兒子的Alpha。
他獨自戰戰兢兢地腦補什麼,身邊的餘簇倒是很像樣子,看景蘭臉色,應該也沒從他倆身上發現什麼。
阮疏勉強松了口氣。
兩人好不容易捱過了早餐,立馬回到房間拿上書包,一起爬上了車子後座。
家裡的人除了女主人基本都要出門。景蘭目送他們一一離開後,坐回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調到财經新聞頻道,借此當背景音,按亮了平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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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簇在家裡呆了半個多月,下了車後,看着校門口來來往往的、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人,心中還頗有些感慨。
但這說出來太矯情,他隻好深吸一口氣,把這份情緒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