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黃昏已經有了夏天的燥熱。
下了課,大學生們熱熱鬧鬧結伴出來逛。夕陽半沉,華燈初上,路邊賣的有鮮花、燒烤、冷飲、棉花糖甚至服裝。
丁峻炜停車在A大的校門口路邊,在等丁語薇和傅筱昀。傅筱昀作為客串教授在A大有個講座,丁語薇上大四,說聽完講座與傅筱昀一起出來去家裡做客。
畢竟車裡有些悶熱,丁峻炜搖開車窗抽煙。路邊有兩個女孩子各自抱着畫路過。
“我覺得這張畫得真不錯,是我喜歡的風格,很有一種暗啞又上升的力量,一百五花的值!”
“我這三張也不錯,小清新的花草,沒有裝裱,正好挂在牆上成一套,與我新買的帳子很配!”
“嗯,我覺得吧,那賣畫的女孩兒真有才!”
“不止有才,長得還漂亮,不像是美院的倒像是電影學院的!”
“就是可惜那些畫了,要是我肯定留着,畢業開畫展多好!”
“人家每天都作畫好吧,這些練習的才拿出來賣!”
“可我看着有的是她兩年前畫的,應該是她自己很喜歡一直保存着的啊!”
這兩個女孩兒聊着天漸行漸遠,坐在車裡的丁峻炜鬼使神差心裡一動。他下意識就覺得這兩個女孩讨論的賣畫人,是夏茵。
大概是要證明自己的直覺,他倒車,向後,然後看見街後的人行路邊上,挂着幾衣架的畫。夏茵穿着襯衫牛仔褲站在一邊,與一個準備買畫的女孩兒交談。
暮色四沉,路燈的光線柔和,夏茵送走那個女孩兒,跑過去接待另一個問價的。
丁峻炜看着她笑着給一個男孩兒深鞠了一個躬,應該是那男孩子出了個好價錢。
丁峻炜便這麼一動也不動地盯了好半天,看着那女孩兒行止有度地送往迎來,然後他下車,走過去。
夏茵正在和一個女孩兒講她的畫:“你看這用色,一眼就很明媚……”察覺到有人站在身後的時候,回頭,怔住了。
半晌才出聲:“丁、丁先生……”然後她就像是學生見了敬畏的先生一般,鞠躬問好。
丁峻炜便笑了。拎起手邊的一張畫道:“怎麼賣?”
夏茵有些慌亂尴尬:“都,都是我畫着玩的。”
抄着兜,丁峻炜問的狀似無意:“你缺錢了?”
“沒!沒有!”夏茵連忙否認。
這時丁峻炜的手機響了,他在電話裡回答丁語薇:“出校門,往東走,我車停在路邊上。”說完他側首對夏茵道:“我有事,先走了。”
夏茵肉眼所見地松了一口氣,向丁峻炜鞠躬道别:“丁先生您先忙。”
丁峻炜轉身進了車裡,給助理打電話:“你過去,A大校門口那邊,有個女孩在賣畫,你去買兩幅要價最高的,不要還價。”
挂了手機,看到丁語薇和傅筱昀出了校門走過來,他啟動了發動機,心裡卻有些遺憾,他剛沒有看清那一眼就很明媚的畫到底是什麼畫。
車子開動的瞬間,丁峻炜不由向後瞟了一眼,夏茵被一棵樹擋住,沒有她的身影。
夜裡九點半。丁家的客人走了,曲終人散。
助理過來給丁峻炜送畫。他非常會辦事,不是按照吩咐買的兩幅畫,而是買了一套,五幅。助理這麼跟丁峻炜解釋:“丁總,那女孩兒說五幅畫一個價,而且我看是一套,風格一緻,就都買了。而且那女孩兒還挺會說話,說買五幅好,五福臨門,還另外送我一張,說是六六大順。”
丁峻炜不由莞爾。
助理走了。丁峻炜靠在書房的椅子上,細細看着助理買過來的畫。那應該是在特定植物生态中動物主題,荷葉中的癞蛤蟆,牆縫裡的瓢蟲,荒草叢中休憩的獅子,濃密枝葉間的黑豹,山石間爬行的蛇身邊開着朵小野花。另送的那張也挺風格統一,不過更柔美清亮一些,是一隻落在藤蔓間的綠蜻蜓。
他喜歡猛獸,那在荒草斜陽下悠閑休憩的雄獅與濃密枝葉間恃機而動的黑豹,充滿了一種野性與力量,挺對他的胃口。
至于其他的,丁峻炜的目光落在藤蔓間的綠蜻蜓上,頗有一種仿生術的隐藏之意,就像那個女孩子。
聽說,她前些日子似乎是惹陸昊生氣了,還鬧騰到上醫院。這是,被棄了賣畫稿斷癡情嗎?
不過看上次陸昊那樣子,不像是打算這麼快抽身的。
丁峻炜便撥通了陸昊的電話。
“喂,阿昊。”
“峻炜,怎麼了?”
丁峻炜突然沉默了一下,才說道:“你和那個女孩子,斷了嗎?”
陸昊一怔:“你這是聽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