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嘴裡塞得鼓鼓的,不明所以擡頭道:“她安穩睡了一夜,玉娘說,要她學些才藝,像我這種一來就接客的情形,一般是不會有的。”
“咳咳……”崔寂被水嗆了一口。
崔管事不禁搖頭歎息:“阿月可知所謂‘接客’是何意?”
阿月将點心吞下去,不再伸手拿了,認真道:“接客不就是我這樣嗎?客人選中了我,我陪你們聊天吃茶,玉娘說,我運氣好,才當了幾日的奉茶丫頭,就能被客人看中!”
她沾沾自喜起來。
崔寂卻憂心忡忡:“這麼說,若有客人選中,不管有無才藝,皆會像你一樣……”
“那是自然。”阿月道。
崔管事湊近他,壓低聲音:“大人可要盡快贖人?”
“贖人?”阿月眼睛一亮,“你們要贖誰?是紅姑嗎?她可是樓裡最受歡迎的,天天都有客人說要給她贖身呢!”
崔寂和崔管事對視一眼。
崔管事又拿出些碎銀,對阿月道:“阿月姑娘,你先下去吧,我們今日問你的話,記得誰也不要說。”
阿月點點頭,眼巴巴道:“是阿月沒伺候好客人嗎?”
“自然不是,我們是來找你們掌櫃的。”崔管事面露同情,道,“還要麻煩阿月姑娘,把你們掌櫃叫進來。”
阿月看了看手中銀子,乖乖離開了。
崔管事道:“既然已确定李姑娘在此,公子何必這般大費周折贖人,何不直接派兵把這裡包圍?”
崔寂緩緩擡眼:“暗中贖了她,護送她……出城吧!”
崔管事歎了口氣,把杯中茶水一飲而盡。
然而兩人在室内等了半晌,也不見蔺如玉進來。
反倒是門外,動靜漸大。
“出事了?”兩人移步窗邊,将内窗打開一條縫。
這最裡間的内窗,打開後正看到樓下大堂。
大堂内,正有一群人圍着一個黃衣姑娘,那姑娘如無頭蒼蠅般,到處亂竄。
可惜大門口已被層層圍住,眼看那姑娘就要被人抓住,落入敵手!
崔寂手扶下方窗柩,漸漸收緊。
他一眼就認出那姑娘!
他正要翻身而下,卻聽大堂中一喝:“等等!”
李令宜伸手叫停,對蔺如玉道:“我隻是來找些吃的,不是要逃跑!你餓了我一天一夜,還不許人找吃的?”
“哼,還想吃東西?”蔺如玉冷哼一聲,“進了我這兒的姑娘,想吃東西?你問問她們,怎麼才能換吃的?”
幾個姑娘低低道:“琴棋書畫,選一樣練好了,便能吃喝不愁。”
“聽到沒?要想不餓肚子,得幹活!”蔺如玉惡狠狠瞪了她一眼,“如今你也瞧見了,我這兒人手充足,量你也跑不出去,你就老老實實跟我學樣才藝,我保你不挨打、不受欺負。”
崔管事在樓上看得緊張,直催促道:“我們快把姑娘接回來!”
“等等且看。”崔寂道。
若她真要離開京城,離開他的護佑,将要面對的,比這些還殘忍百倍。
李令宜臉色白了一白。
想當年讓她學琴,簡直是要了命了。
“我會書畫,下棋亦可。”她忙道。
書畫雖工夫不到,可她到底是自幼受過訓的,拿來糊弄這些人應不是問題。
下棋……她可是有名的臭棋簍!
若今日讓她和蔺如玉對弈,她能把蔺如玉氣死再氣活過來!
蔺如玉上下打量了她幾眼:“好!若你能寫一幅好字,畫一幅畫來,我立即讓人上菜!”
說話間,已有夥計拿來了筆墨紙硯,放在大堂内最大的桌上。
李令宜娴熟研墨,鋪開紙張執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果真鎮住了一衆看客。
她略略思索,在紙上寫下了一首《越人歌》。
衆人不解詩意,隻覺她這字寫得龍飛鳳舞,頗為潇灑奔放。
就連蔺如玉也直皺眉,她也是見過不少文人騷客的字,這等字體卻從未見過,有些像草書,卻比草書端正不少。
李令宜想起栖遲居的竹,微風拂動沙沙作響,常在她耳邊響起,于是又在詩旁,添上幾筆竹。
不說字寫得如何,這竹子畫的倒栩栩如生。
蔺如玉眸光晦澀不已,大戶人家連個婢女出身,也能畫得這般好?
李令宜畫完擱筆,解釋道:“我家公子閑來常教我畫畫寫字,我也是略得皮毛而已,不及我家公子好半分。”
聽她如此說,崔寂嘴角不自覺上翹,神情得意。
大堂中沉默了片刻,響起一陣拍手叫好聲。
“好!這字行雲流水,賞心悅目,還有這畫,也頗為傳神!”
“沒想到姑娘驚才絕豔。”樓裡的姑娘們拿起字畫欣賞道,“我瞧着這倒比那些臭男人畫的還好!”
“如何?”李令宜看向蔺如玉,眯起眼睛道,“聽聞玉娘身邊少了幫你識文斷字之人,你看我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