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哀莫大于心死。
初夏時節,李令宜卻體會到“如墜冰窟”是何意。
馬夫叫了她三聲,她愣是未曾聽到,如木偶般用兩條腿走回邕王府。
“還好,人還活着。”她按了下心口,如此安慰自己,沖府門内一衆下人扯出一抹笑。
下人們忙垂頭灑掃,隻覺這笑容詭異。
符叙走過來,滿懷歉意,執手作揖:“母後,下人們還未習禮數,不知見到皇後應行大禮,還望母後海涵。”
“他們都是你的子民,此時你便能體恤他們,将來也能體恤百姓。”李令宜破天荒地贊揚道,“甚好。”
符叙一怔,這才察覺到她的異樣。
“母後,裴将軍來了。”
他一句話,把李令宜拉回現實。
“他來了,世子不去陪着,竟溜了?”她又闆起臉,“世子就那麼怕他?”
見她恢複常态,又對自己嚴厲起來,符叙悄悄吐了吐舌頭:“我這就回。”
裴将軍此來,自然是替蕭側妃撐腰的。
李令宜跟随符叙來到正廳,一個闊面漢子正坐在上座,毫不客氣,如同這王府是他家一般。
想必此人就是裴将軍了。
蕭側妃已被他從府獄中撈出來,此刻正得意站在他身邊。
“你就是自稱皇後之人?”裴将軍上下打量着她,遂輕蔑一笑,“這年頭,敢冒充皇後的傻子,不多了。”
他輕輕擡手,身邊一排跟随他的将士迅速站直了身體,枕戈待敵。
李令宜也不懼他:“不如裴将軍給宮中去信一封,親自向陛下問清楚?”
裴将軍頓時緊鎖眉頭,他沒想到對方竟如此胸有成竹。
難不成她真是姚皇後?
他看了眼蕭側妃。
蕭側妃搖了搖頭,她不是正妃,進宮面聖何時也輪不到她。
所以她亦不知皇後真面目。
“你們見了本宮,不拜也就算了,本宮隻當你們不知者無罪!”李令宜冷哼一聲,“這邕王府的主人在此,你們也好生無禮!裴将軍是想被人參你一本?”
裴将軍被這氣勢吓了一跳,強壓着心緒,依舊不起身,問道:“你是哪門子的皇後?”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皇後,何不拿出鳳印冊寶,驗明正身後我們再跪拜行大禮也不遲!”蕭側妃插嘴。
“正是此理,若你拿不出能驗明正身之物,本将軍便親自把你綁了,押送你回京,冒充皇室可是死罪!”
“好啊。”李令宜看向蕭側妃,“若本宮證明後,這罪婦私用邕王妃遺物,私賣禦賜南珠,不知裴将軍能否秉公處理?”
裴将軍一時遲疑。
李令宜冷笑,上前與裴将軍并排坐了,道:“她,我,在你看來皆是死罪,不知裴将軍敢賭哪一方?”
見他猶豫不決,她又輕笑提醒,“将軍還是想好了,若選錯,你這将軍之位恐怕也保不住了。”
蕭側妃忙蹲下身子,柔柔推了推他手臂,道:“裴郎,我為你做了那麼多……”
那十箱黃金,她可全送入将軍府了!
裴将軍肅目:“你這口氣未免大了些,本将軍乃陛下親授!就算你是皇後娘娘,也不能随意貶褫本将之職!”
“是嗎?”李令宜拽下腰間錦囊,取出裡頭那塊玄鐵令,扔到桌上。
不等裴将軍有所反應,他身側那群士兵立即齊跪。
“你怎會有此令牌?”裴将軍大驚失色,站起身來。
朝廷曾下發诏令,虎符丢失,日後以此令替代。
且這玄鐵世間少有,極難仿造。
他看向李令宜,神色變幻莫測,能持此令者,若非陛下,也隻能是皇後娘娘了。
他迅速踢開蕭側妃,做出了選擇,跪拜道:“請娘娘恕在下有眼無珠!皇後千歲!”
蕭側妃淚水漣漣,搖頭道:“不可能!裴郎你去信一封,問問姚皇後是否還在宮中?你們都想想,陛下怎會派皇後到藩王封地?若邕王反扣下皇後,威脅朝廷,豈不被動!”
她說得有理,聽者也皆是一愣。
李令宜也站起身來,不再繞圈子:“本宮姓李。”
“李皇後?”裴将軍磕磕絆絆道,“李皇後不是、不是已經……”
“已經如何?”李令宜冷冷掃了衆人一眼,“你們哪位可曾聽聞李後谥号?又可曾聽過她葬在哪裡?或者陛下是否昭告天下,稱她已逝?”
衆人面面相觑。
後宮從來波雲詭谲、撲朔迷離,誰知這是不是陛下故意設計的什麼計謀?
蕭側妃卻指着她大笑:“如今世人皆拜的六宮之主是姚後!一國怎會有二後?就算你是李皇後,也是被廢黜的!”
“被廢黜又如何?陛下既将能号令三軍的令牌交給我,足見他的信任。”她輕輕搖頭,“此等朝堂謀算,你這後宅婦人還是不要插手為好。”
蕭側妃臉色霎白。
“娘娘,臣偏聽偏信了這罪婦之言,是臣之過,還望娘娘降罰!”裴将軍反應極快,立即和蕭側妃撇清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