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室内一縷香缭繞在趙瑛兒眼前,她努力睜大眼,看着桌案後那位公子。
他寬大的玄色外衣下,裹着一副瘦骨嶙峋的身體,一雙眸子黑的發亮,透着些許……興奮。
趙瑛兒小心往後縮了縮,道:“小女子姓趙。”
“趙——瑛兒。”對方扯了下嘴角,“你就是那個救了太傅,一路送他到青州的女子?”
趙瑛兒搖了搖頭,目中透着無辜:“我不認識什麼太傅。”
耳邊長劍出鞘,铮鳴作響,下一刻寒劍已架在她脖子上。
“陛下,可要殺了她?”侍衛冷冰冰道,仿佛在說一個物件。
趙瑛兒吓得瑟瑟發抖,原來眼前之人是天子!
符骞眸光暗了下去。
他揮了揮手,劍光迅速抽去:“想起來了?”
趙瑛兒磕磕絆絆道:“是、是有這麼一個人,不過小女子不知他是不是太傅……”
太傅是什麼官?她根本沒聽說過。
“這就對了。”符骞又放松一笑,“趙姑娘不必緊張,朕找你來,是為嘉獎你……太傅是我朝肱骨,朕可一天都少不了他在身邊……聽聞他如今在邕王府?”
趙瑛兒咽了下口水:“正、正是,太、太傅他喜事将近……”
“哦?什麼喜事?”符骞眸中又燃起了興緻。
“他和李姑娘……”她驚覺自己話有些多了,可她這是頭一回在陛下面前,自然是緊張到語無倫次,想到哪兒說到哪兒,“他有一未婚妻,不知是哪家高門大戶小姐,生得貴氣得很……”
“好,好!”符骞大笑拍手,忽又目光一凜,收了笑容,問道,“你就不難過?”
趙瑛兒隻覺他脾氣古怪,忙低頭戰戰兢兢回道:“民女絕不敢癡心妄想!”
“朕就給你個癡心妄想的機會,如何?”
頭頂這話威脅意味十足,她就算不想要這機會,如今也不敢不答應。
“全、全憑陛下吩咐。”她伏地久久不敢起來。
半晌,隻聽符骞道:“平身吧!”
趙瑛兒撐起麻了半邊的身子,松了口氣。
有人給她搬來椅子,扶她坐下,一開口嗓音尖利:“姑娘小心。”
她這才發覺竟是個小太監。
再看符骞,後知後覺眼前一切不是夢,她果真見到天子真顔了!
符骞也不再如方才那般淩厲,松松靠在身後軟墊上,饒有興緻道:“不如你和朕打個賭?”
“什麼賭?”趙瑛兒心想,這事她倒擅長,“隻要陛下盡興,瑛兒奉陪到底。”
“你也算是他崔寂的救命恩人。”符骞擡起眼皮,“他那個人,最是自視甚高,若救命恩人有了危險,你說他會不會來救你?”
“自然是會的。”她垂眸,規規矩矩道,“崔郎君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符骞面色微沉:“看來他在你心中皎潔如明月,倒不可诋毀啊!”
趙瑛兒也沒想到,即使兩人從此分開,再無瓜葛,她竟也不願說他一點點的不好。
“若那李姑娘和你同時陷入險境,你猜他會不會情願做忘恩負義之徒,也要放棄你,去救他的未婚妻?”
符骞不懷好意一笑。
趙瑛兒眸光一沉,心中“咯噔”了一下。
她竟升起了一絲期待,想試一試李姑娘在他心中到底有多重要。
*
夢中吹角連營。
李令宜是被驚醒的。
崔寂帶着一身寒重露氣回來,見她醒了,掌了燈:“驚擾到你了?”
她扯住他的衣袖:“這麼晚了,你到軍營去了?”
“嗯。”他一雙手卻溫熱,輕撫她道,“一切有我。”
李令宜這幾日心寬了不少,有他在,她暫且回到了從前那不用操心的日子。
隻是她頭枕着他的手,半夢半醒中,又聽門外道:“主人,趙瑛兒不見了。”
“知道了。”崔寂未動,對門外道,“先退下吧。”
李令宜睜開雙眼,徹底睡不着了。
“趙瑛兒不見了,這不是什麼好兆頭。”她撐起身子,前些日子種種重新浮上心頭,“是不是符骞來了?他到哪兒了?”
“你在府中,看好符瑜便是,别讓他亂跑。”崔寂安撫她道,“趙瑛兒我會遣人去找。”
李令宜又重新躺下,一種不好的預感升上心頭。
她催促道:“你快去找,若晚了,萬一她被抓到……
“若符骞用她來威脅你,你會如何?”
夜風從窗縫灌進來,燭光搖曳。
崔寂并未答話,起身關好窗戶,又燃了一盞燈。
屋内比方才亮了些,李令宜也安心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