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背影僵住,程哲從樹後走到他下方,仰頭對上他視線。
微風拂過他肩頭玫紅發絲,琥珀色的瞳眸被光照地更加明亮,他淺色薄唇微張,擠出一聲不太情願的音節。
“哥。”
雖知他翻這牆不可能會受傷,但好歹快三米高,不免擔憂,向他伸出雙臂,柔聲道:“下來,小心點。”
程哲有些不耐煩,嘴上說着:“不用你管,”但看着下方他展開的雙臂又猶豫起來。
程哲歪頭對他笑了笑,“不用怕,我接着你。”
程陽知道他哥這是在哄他,努了努嘴,想着再在這牆上蹲下去,恐怕得被巡查的教導主任抓到,便隻好不情不願朝那懷抱跳下。
程哲穩穩接住比自己高些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背退開了兩步。
“沒受傷吧?”
程陽拍着膝蓋上蹭到的灰,搖頭。
玫紅腦袋在陽光下有些晃眼,程哲将他拉到樹蔭下,擡手将他快遮住眼睛的劉海向兩邊撥了撥。
程陽整個動作都變得緩慢起來,隻聽他哥開口問道:“準備去哪?”
“不用你管。”
自從上了高中後,程陽對他說過最多的就是這句話,他無奈笑了笑。
這裡與教學樓隔了兩棟樓,模糊的下課鈴聲傳來,手機振動聲卻吸引了他的注意。
“和爸媽不是保證過,不帶手機來學校?”
程陽徹底炸了,壓着聲音對他兇道:“程哲,你不是不管我嗎?現在是什麼意思?”
程哲斂起最後一絲笑意,看着他微微愣神,想起中考後他和程陽吵的那次架。
恪守高中是省裡中等偏上的私立學校,為了讓他能進這裡,父母不惜三天兩頭往校長辦公室裡塞昂貴禮品,甚至想去攔校長車直接塞錢求人家收下成績全省倒數第一的程陽。
他知道後怒不可遏,不理解父母何至于做到這一步,大不了就讓程陽在職校裡混個三年,但他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他的成績理應能上全省最好的高中,可他以自己為條件讓程陽也進了這裡。
這件事也僅限他們三人得知,當事人程陽也一味覺得自己是父母塞錢送禮進來的。
确定下這件事的當天晚上,程陽新染了一頭玫紅發色回來。
積壓許久的情緒終于爆發,這是他第二次對程陽發脾氣。
“我們現在還是學生,你又想讓爸媽為你的事去學校求老師嗎?你為什麼不能讓我們都省點心!”
程陽被他吼懵了,很快反應過來就對他爆了粗口,“我C你個傻逼,我要你管了嗎?你憑什麼管我!?”
程哲隻記得自己聽到這話後的第一反應是程陽忍他很久了,自己不過比他大一歲,就處處管着他,微微失望過後是更大的爆發。
“他媽的誰愛管你,以後我再管你我就是狗!”
争吵以程陽甩上房門結束,自那晚後兩人進入冷戰,讓雙方之間本就不深的感情雪上加霜。
同住屋檐下,同在一所學校,兩人雖每日晚上一起進食,卻都互不給對方一個眼神。
之後的程陽越發叛逆,抽煙喝酒打架在一年内學了個精通,甚至于高二時程哲發現他竟染上了毒品。
母親被氣進醫院,躺在病床上還懇求自己與父親替程陽隐瞞,隻為不讓他留下案底進戒毒所受苦,最終……
……
在振動聲停止前,程陽接起電話,煩躁抓了下頭發,不耐煩地道:“你他媽打不過就跑,我這有點事。”
程哲看他蹙起的眉頭,揚起嘴角不禁又浮現出笑顔,換作前世現在的自己,可永遠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眼前少年而甘願從樓頂一躍而下,隻為對方能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
程陽染上毒品後被父親關在房間月餘,期間他痛苦地将房間砸了好幾次,程哲每次都擔心他會不會熬不過去想不開,擔憂之中又不免心疼。
吃過晚飯後,砰砰摔碗的聲音再次響起,母親哭着回到房間,父親讓他重新把飯菜端進弟弟房裡,看着他吃完。
當時的他萬萬沒想到,迎接自己的是什麼。
他成了獵物,被失去理智的猛獸按在床上啃食,掙不開,不知所措、恐懼和酸澀等等情緒全都湧上心頭。
呼吸被對方盡數奪去,腦子亂到無法思考,在莫名的感情冒出一個頭時,他咬上程陽下唇,讓對方終于恢複了一絲神志。
程哲被丢下床,在對方一句咬牙切齒的滾字後,拖着酸軟無比的腿離開了房間鎖上了門。
自那晚後,他心中莫名的感情逐漸發芽。
毒瘾在日複一日的關押下徹底戒掉,重回校園,他與程陽開始了一段禁忌之戀。
他們都以為至少能瞞到大學後,卻在高考前被父母發現,母親原本快好的病一下子加重,父親也一夜白了許多發。
他仍記得程陽跪在母親病床前,而他在醫院走廊外,紅着眼眶顫着音向父親道歉,是他勾引的程陽,他把所有的錯都攬到自己身上,迎來的不是怒吼謾罵,是一記耳光。
他被父親揪着衣領提到了醫院樓頂,養育自己十幾年的父親第一次用如此冷漠地嗓音對他說:“那你去死啊!去死我就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