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潇掀起眼皮看了看她一眼,細嚼慢咽地吃完嘴裡獅子頭,接着從旁翻出杯子灌了一杯白水,喝完才開口道:“裴小姐如何知道徐某要去揚州?”
裴懷枝二話不說就賣了大理寺卿:“江大人說的。”
徐林潇此前有過猜測,進門時小二口中等了三日的女子就是裴懷枝,三天前他剛向皇上提出南下,被皇上一口回絕了,在這之前知道他有南下心思的隻有江暮安。
如果大理寺先提出案子,徐林潇再站出來請求南下,咱們多疑的皇上會猜測徐林潇别有用心,畢竟大理寺的範疇不歸徐林潇管,徐林潇是合适人選皇上也不會用,但徐林潇主動請命南下查賦稅在先,後來大理寺的事一出,皇上心裡理所應當想到的第一人就是徐林潇。
京中需留一人繼續追查,南下也需得一個靠譜的人,不然最後可能一無所獲,背後之人繼續逍遙法外,徐林潇本就要彌補戶部過錯,兩人一拍即合,分工明确,對聖意拿捏的恰到好處,徐林潇最後成功南下。
“江暮安找你了?”徐林潇握緊了放在桌上的手,随後又放開,“他還跟你說了什麼?”
徐林潇的小動作沒能逃過裴懷枝的眼睛,“江大人說京中莫名出現一些屍體,落槿花是有人用血喂養的,問了我揚州流民的情況。”頓了一下,繼續道:“你們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徐林潇避而不談,隻問了一句:“裴小姐去揚州做什麼?”
他的聲音低沉和緩,似乎比二公子身上的松木香還要濃烈,裴懷枝的耳根不由自主地一麻,微微低頭輕聲道:“外祖母身子不利落,我回去看看。”頓了頓擡起頭盯着徐林潇說道:“還想見二公子。”
這一次徐林潇奇迹般的沒有害羞,波瀾不驚地正色道:“徐某南下還有要事,不便與裴小姐同路,裴小姐明日自行啟程,不必等徐某。”
裴懷枝在這等了三天,就是為了與二公子一同啟程,聽完立馬不幹了,當場耍起了無賴,“那萬一我在路上遇到了賊人怎麼辦?江大人說了,京中的事都與揚州刺史大人脫不了幹系,而我又是個知情的,萬一哪句話說錯了,刺史大人察覺要滅口怎麼辦?”
說着繪聲繪色地瞪大雙眼,微張嘴巴,哆嗦地伸出手,扯住了徐林潇的衣袖,輕晃了一下,“二公子,我怕。”
徐林潇當然知道她是裝的,眼前的女子膽大,聰明,心細,還善于揣度人心,與他見過的大多女子都不相同,同時她的身上好像有一種魔力,明知她是裝的,裝的處處留有破綻,讓你看一眼就知道,但卻不忍心揭穿,想按照她的想法去做。
他雖然在裴懷枝身上屢次三番地破例,但那都是些小事,在面對窮兇極惡的官場鬥争時,他沒打算讓裴懷枝卷入,所以這次裴懷枝的撒嬌沒有成功,反而是她的另一句話勾起了徐林潇的回憶,裴懷枝的馬車壞了,徒步上香山這事稍微一查就能知道,她在京城還有裴家護佑,獨自下揚州,倘若老虎的事與揚州刺史有牽連,對方會不會真對裴懷枝不利?
裴懷枝見他半天沒應答,又晃了晃他的衣袖。
徐林潇這才将視線投在手臂上,做出了決斷,“裴小姐做事前記得知會徐某一聲,此番兇險,不可随意妄為。”
“二公子說什麼我都聽。”裴懷枝猝不及防地達成所願,激動地手一揮,手掌毫無預兆地疊在了徐林潇的手背上,骨節分明的觸感讓裴懷枝忍不住屈起手指摸了一把,然後迅速收回手,若無其事地重新拾起碗筷,假模假樣地繼續吃飯。
說來慚愧,徐家家規森嚴,王爺不但治軍有方,治家也有一套,從小對兩個兒子要求甚嚴,徐林潇長這麼大不說沒去過風月場所,身邊連個貼身丫鬟也沒,平時與貴女小姐也是點頭之禮,與他近距離接觸過的女子,除了長公主,便隻有一個裴懷枝。
剛被裴懷枝摸過的地方頓時泛起一片麻意,徐林潇不動聲色地收回那隻手,垂放在膝上緩緩動了動指尖,那裡仿佛還殘有柔軟的觸感。
第二天,裴懷枝早早便起,綠茵給她拿了一件流彩暗花雲錦裙,沒了罩紗,更襯的腰肢盈盈一握,随着步伐,裙擺間花枝湧動,又添了幾分妩媚。
綠茵歎道:“小姐真好看!”
裴懷枝笑了笑,看見她手中的珠钗說道:“頭飾簡單點,用那根碧玉簪子,再多一朵珠花,其他的不要。”
綠茵按她說的做了,“小姐您真會,這樣一配,咋一看與您昨日沒什麼區别,卻更加賞心悅目,讓人移不開眼。”
裴懷枝對着銅鏡欣賞片刻,一臉傲嬌地對綠茵說道:“秦淮河的彩瑛姐姐教的,如何拿捏男人的視覺,你不是也在嗎?怎麼啥都沒學會?”
綠茵一噎,心道:我為什麼要學這個?我該學的不是如何伺候好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