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馬車的裴懷枝,迎頭就撞見候在門口的裴懷裕。
裴懷枝疑惑地問道:“大哥在這幹嘛?”
“阿爹讓我打聽你去哪了,”裴懷裕的目光掃過巷口的馬車,“不過現在好像不用問了。”
順着裴懷裕的視線偏頭,裴懷枝驚奇地發現徐林潇的馬車停在不遠處。
二人在城外不歡而散,徐林潇依舊是那副克制謙禮的态度,不管裴懷枝說什麼做什麼,他都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裴懷枝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把自己氣的不輕,最後實在無計可施,一言不發地坐上馬車走了。
萬萬沒想到徐林潇竟一路護送,真是一隻别扭的鹌鹑。
“我說我們兩個是偶遇你信嗎?”裴懷枝弱弱地問了一句。
裴懷裕一臉我靜靜看你編的表情。
裴懷枝呼了口氣,洩氣道:“那你告訴阿爹去吧。”
“告訴阿爹什麼?”裴懷裕忽然平靜地回道:“阿爹隻說給你找夫婿,又沒指定誰。”
裴懷枝隻覺得天上撒下一片金葉子,“咚”一下落在自己手心,砸地她欣喜若狂——本以為大哥與阿爹沆瀣一氣,誰知道居然是深藏不露。
“大哥,你……”裴懷枝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出個所以然來,“你認同我和二公子?”
裴懷裕掃了一眼她的表情,他似乎好久沒看見裴懷枝露出如此鮮活的模樣,回京後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态,可每當碰上馬車裡那個,就像提筆着色,繪出一幅絢爛的丹青,人一下多姿多彩起來。
他微微歎了口氣,拍拍裴懷枝的背示意往裡走去,邊走邊道:“從阿枝說出去江南真實目的時,我就知道阿枝認定他了,他也定有過人之處能讓阿枝真心相待,隻是……”
裴懷裕掃了一眼馬車方向,“阿爹說的也沒錯,他似乎沒那個意思。”
不得不說,男人是了解男人的,但凡徐林潇有求娶裴懷枝的心,也不會不即不離地默默相護。
被戳穿的裴懷枝一點也不惱,反而露出一個似是而非地微笑,“現在沒那個意思不代表以後也無。”
見她笃定的樣子,裴懷裕有種奇異的感覺,好像小時候那個壞點子賊多的小女孩又回來了,他失笑道:“好,大哥拭目以待。”
與他們倆愉快地達成協議不同,馬車裡此時氣氛暗淡,徐林潇低聲問道:“她進去了?”
明落颔首的同時,憋了幾日的話終于不吐不快了,“公子您明明如此在乎裴小姐,而裴小姐對您也沒得說,您也老大不小了,為什麼……”
後面的話徐林潇沒給他出來的機會,“我身邊有什麼好?一個臭名昭著的奸臣而已,她那麼好,還是不要與我攀上關系的好。”
明落欲言又止,心裡突然湧起一腔難以言喻的悲憤。
他與徐林潇從小一起長大,書童與侍衛一把抓,徐林潇走過的路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曾幾何時,那個不可一世的天之驕子竟如此輕賤自身,一份真情他都不敢輕易擁有。
生命除了那一點虛幻無邊的信念,似乎随時準備綻放在大齊的錦繡山河之中。
明落隻是遲鈍了一些,并不傻氣,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回想起公子面對裴小姐的刹那光景,隻有那時他才看到徐林潇一點鮮活的影子,他還是好想裴小姐能相伴公子左右。
“對了,刺殺的人可查到眉目?”徐林潇的話音将明落的注意力拉回。
明落收斂心神,答道:“客棧的那個不是東夷人,但身份卻無從查證。”
“哦?”徐林潇捏了捏自己的鼻尖放松地靠上馬車,“還有内應啊!看來他們不隻将手伸到東陽王那,後頭還有更大的靠山。”
明落:“那接下來怎麼辦?”
徐林潇不緊不慢地道:“繼續查,但不用浪費太多精力,做個表面功夫就好,剩下的……既然已經露了手,我卻還活着,他們肯定還有後招,咱們靜候敵音。”
二人将公事說完,明落還趁機抖了個機靈,“公子,裴将軍兩日後喬遷新府,咱們要不要備份薄利拜訪一下?”
良久徐林潇才做出決定,“父親自會安排,不需要我操心。”
明落面上笑吟吟地點頭,心裡則呐喊道:“我是讓您去拜訪裴将軍嗎?我是讓您去見裴小姐啊!”
然則徐大人無法體會到他的一片憂主之心,裴家遷喜當天,兢兢業業的徐大人還按時到任,傷都沒好利索就上尚書台處理公務。
操碎了心的明落一路上都沒找到合适插話的契機,好巧不巧,這天兩個當值的下人竟談論起了他想說的閑話,還被路過的主子徐大人聽了個正着。
“聽說了嗎?裴大将軍今日喬遷新居,皇上欽賜的大将軍府,那宅子氣派恢弘,府前車馬盈門,熱鬧着呢!”
旁邊一人啧啧兩聲,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你隻看到了表面,我這還有内部消息,這聽說啊!大将軍明面上是宴請賓客,實際是為了給自己女兒招夫婿,将軍的大公子可是請了好多正當年齡的同僚前去呢。”
“哦?”聽到這話更感興趣了,“那裴家小姐樣貌如何?”
“樣貌嘛……”可還沒等他嘚瑟完,一股寒意陡然從背後升起,回頭一望,連忙跪倒在地,“大人恕罪,奴才不該偷閑躲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