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刺穿植物園玻璃溫室,芈夏數着青石闆上跳動的光斑。手機在帆布包裡震動,特别關注的提示音驚飛了鳳尾蝶。
【沈淮深:看到你右手邊的旅人蕉了嗎?】
她猛地回頭,撞進一雙含笑的眼。
少年站在斑駁樹影裡,指尖停着隻藍閃蝶。陽光穿過棕榈葉間隙,在他鎖骨處烙下晃動的金斑。
“你屬貓的?走路都沒聲。”
芈夏把手機藏到身後,她不敢說,為了這次見面,她激動了多久。
說來也是神奇,明明在一個月前,兩人還鄭重其事的說着再見、道着别。
芈夏也以為不會再見,當時姐姐說暑假要接她來B市時,她還挺緊張沈淮深是不是已經離開去了德國,幸好他還沒走。
高二學業還沒那麼重,潘勝蘭也想她了,她應該會在A市多待一段時間。
也許,當時他那麼堅定會再見面,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沈淮深屈指彈飛藍閃蝶,鱗粉在空氣裡劃出靛藍弧光:“要不要猜猜這蝴蝶的學名?”
他摘下半邊耳機塞進她耳蝸,肖邦的《雨滴》混着真實蟬鳴淌進來,“猜對就請你吃紅豆冰。”
“想賣弄就直接點兒,我洗耳恭聽。”
“這麼捧場?”沈淮深挑眉,芈夏表現出的乖巧讓他有種奇妙的感受,那是興鶴才能感覺到的體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具體哪裡不一樣,也說不出來。
很多動植物的學名都是拉丁語系,芈夏聽不懂,隻是覺得他的聲線念出名稱,格外好聽。
“再教一遍。”
“這麼乖學生?”沈淮深側目看芈夏,“不過變笨了。”
“看你有沒有當老師的天賦,當老師就得有耐心咯,他就很有耐心,”芈夏停頓,臉上露出尴尬笑意,“我一個朋友。”
芈夏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自然的提起興鶴,也許,沈淮深值得信任,他們不是分享過很多秘密了嗎?
興鶴這個秘密,也許可以和他分享。
芈夏的帆布鞋碾碎枯葉,昨夜私信裡興鶴想送她禮物,此刻沈淮深褲袋露出的銀鍊挂墜,正閃着和聊天截圖裡相似的光。
她和興鶴默契的沒有提見面的計劃,确實,最近和興鶴的聊天變少了,很多時候,她都下意識的找了沈淮深。
也許,兩人的重複度太高,畢竟,她不懂的數學題,沈淮深都懂。
到底是什麼時候呢,興鶴好像正在遠去,真正變成了網絡數字符号,興鶴說得對,她好像真的需要鮮活的朋友,像沈淮深這樣,鮮活的存在。
兩人閑聊了一下近況,沈淮深關心最近有沒有人找麻煩。
“自從上次警察出面以後,沒有這樣的事情了,而且,那個老闆也被抓了,最近在走法律流程。”
說起這事,芈夏再次道謝。
沈淮深搖頭,詢問芈夏父親情況。
“不好不壞,希望沒事兒,B市醫療資源好點兒,姐姐是醫生,在B市有放心靠譜的熟人,都是聽她安排的。”
沈淮深點頭,确認不需要他幫忙,他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聊完這些,兩人專注于今日的行程。
熱帶雨林館的霧氣粘在皮膚上,紫色睡蓮開得格外豔麗,芈夏舉起手機對準正在凝神看睡蓮的側影。
沈淮深突然轉頭,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偷拍要收費的。”
“我拍花花草草,”芈夏把照片遞到沈淮深眼前,“請問,這裡的花和草,哪個是你?”
沈淮深微眯眼眸,聳了聳肩,他伸手奪過芈夏手機,在芈夏錯愕的表情中,一把攬過芈夏,然後将她擁入懷中。
芈夏驚恐的看向四周,今天館内人少,這處基本上沒什麼人,但就算沒人,這也讓她始料未及。
“留個紀念吧?”
沈淮深用力幾分,緊緊的将芈夏鎖在手臂裡,他的呼吸噴湧在芈夏脖頸處,惹得一陣瘙癢酥麻。
“看鏡頭。”
沈淮深提醒,随及按下拍照鍵。
照片裡,芈夏一臉未褪去的驚愕,沈淮深臉上挂着壞笑。
他們考得那麼近,那麼親密,就像……就像一對熱戀的情侶。
芈夏心驚……
心跳久久無法平複。
再看沈淮深,他好像沒事人似的,依舊在看睡蓮,隻是芈夏如果足夠仔細,就能發現他指尖微微的震顫。
芈夏看了許久照片,拍得很好,她除了驚訝,好像沒生出什麼氣。
但也不能裝作沒事發生,隻能洋裝怒意,“以後不準這樣了,被别人看見,還以為……”
“以為什麼?以為我們在談戀愛?”
沈淮深舔了舔腮幫,他眼睛在笑,壞笑。
“你這麼不要臉,你媽知道嗎?”
芈夏從來沒在沈淮深這裡服過軟。
“意思你想見我媽了?”
沈淮深摸了摸眉毛,“确實,她還和我提過你,要不我安排你們提前見見面?”
“什麼提前見面?”芈夏收起手機,往前走,嘴裡反擊,“我們早見過了,要你安排?”
“哦,早見過了啊,怎麼樣,處得來嗎?喜不喜歡我媽?”
“喜歡啊。”
沈淮深他媽媽人美心善,很好相處,為什麼不喜歡?
“喜歡就好,”沈淮深點頭嗤笑,“喜歡就好。”
“收起你那副嘴臉,”芈夏瞪沈淮深,“再敢言語上占我便宜,要你好看。”
“怎麼要我好看?”
沈淮深目光落到芈夏手腕上,然後伸出自己胳膊,“你自己看看,來文來武,你恐怕都不是我對手吧?”
芈夏沒說話,有些吃癟。
“不過,你可以言語上占我便宜,占回來。”
沈淮深貼心的給出選項,芈夏白他一眼,“有人馬上去德國了,到時候德語說也不會說,聽也聽不懂,看你嘴皮子還能這麼厲害不。”
果然,了解你最深的人傷你最深。
這下,輪到沈淮深沉默了。
芈夏也不準備安慰他,他這種人欠,就該敲打敲打。
沈淮深倒是下坡很快,“我錯了,我親愛的夏夏同學,原諒我,到時候我一個人在那兒人生地不熟,就靠你每天搭理一下苟活了,你不理我,我可能會得抑郁症,嚴重得自殺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