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贊長得俊朗,不是時下風行的美男子長相。他身在江南,卻長得醇厚英朗,看起來是個忠厚的人。
如今做出伏低做小的神情來,不免叫人心生奇意。
不過太後顯然不吃這套,她臉上沒了笑意,目光冷冽,“将軍這是說的什麼話?”
劉贊見她不信,膝行幾步上前,都快要碰到她的裙角,“臣孤身一人,隻有一腔血肉敢獻于殿下。”
那裙角飛快地避開,“我隻當将軍喝醉了。将軍的離意我已知曉了,可以退下了。”
劉贊卻仍不肯退縮,“我真心一片,但望殿下垂憐!”說着上前想拉住她的裙角。
金繡的彩蝶近在咫尺,下一刻,他卻被一腳踢開,撞翻了矮幾,整個人趴倒在地上。他腰後劇痛,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
眼前裙角輕動,太後慢慢走到他身前,腳尖勾起他的下巴,“你膽子真是不小。”
劉贊來訪,求見她不少次,前幾回他恭恭敬敬,挑不出一點錯來,當初金銀肆之事他還幫着加以遮掩,她還當宋國朝廷欲有事相求。
但後來他越來越殷勤,乃至婢膝奴顔,谄媚作态,她才漸漸回過味來。
她覺得好笑,但也不曾說破,畢竟是别人想不着痕迹地讨好她,有什麼可拒的呢?
今日是見她的最後一次,他終于忍不住捅破窗戶紙了。
可他想更進一步,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劉贊一邊臉被壓在地上,一邊臉隻能看到窗棂透過的光和紛飛的衣角,他忍不住求饒,“臣是一片真心!”
“一片真心?”,太後冷笑一聲,“你們的皇帝給了你什麼允諾?”
劉贊動了動喉嚨,“陛下雖有允諾,但臣也為殿下風姿折服,甘願為裙下臣。”
眼見太後不為所動,他狠下心來,“臣知曉宋國在荊州對北布陣,願以此為投名狀投靠殿下。”
他漲紅了臉,“殿下若不信,我願從此留在北地,為殿下效勞!”
這人本事不大,野心倒不小。
甘願千裡迢迢渡江來做佞寵,真是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他要求的必定要比付出的更多。可惜她這兒卻沒有他要的東西。
如今眼見母國動蕩,主子都要換了,又能狠下心斷臂求生。
這樣的人要是留在她身邊,她就要半夜裡擔心自己的脖子還在不在了。
太後挑眉,眼神輕蔑,“這江山天下,願意為我效勞的人能填滿整個黃河,你以為你算什麼?”
說罷,她轉身下令,“把他拖走!”
幾個小黃門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眨眼間就出現在殿裡,把劉贊拖起來帶走。
哪知道快過殿門時,他忽然費力轉頭,大喊,“我會比李仆射做得更好!”
太後驟然轉頭,眼如飛刀,“拖下去!”
幾個小黃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殿中又恢複了平靜。
太後望着窗外,心中亦有不解。宋國的皇帝究竟是怎麼想的?聽說他極好女色,宮中妃嫔多如鴉羽。
他難道以己度人,以為給男皇帝送女人,給太後便就是送男人嗎?
可他也不先打聽打聽她喜歡什麼樣的,以為她饑渴難耐,什麼人都收嗎?
簡直是荒謬!
身後傳來一陣輕巧地腳步聲,英華小心翼翼走進來,“殿下,李仆射求見。”
太後心裡不由覺得好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讓他來。”
太後重又回到桌前,等着李忠過來。
李忠身形高大,人又清瘦,即使年近不惑也頗有俊朗之意,若是從身後看他的身形,還以為是個年輕人。
他在殿外時便會等在廊下第六根柱子旁,等着侍從領進殿内。進殿後依舊是邁了二十步,站在上次他站的那塊地磚上,身上的衣裝通身玄色,服服帖帖不見分毫折痕,每根頭發都嚴嚴實實的束在發冠上,一絲不苟地行禮問安。
太後眼看他終于行好禮節,才以手支頤,漫不經心地說,“方才劉贊來了。”
李忠一頓,起身坐到太後對面。
二人隔着桌子,太後繼續說,“他說仰慕我。”
太後看到李忠袖子下的手輕輕一動,輕輕勾起嘴角,又道:“還說願為裙下臣。”
李忠緊抿着嘴,又緩緩稽首行了一番大禮,“殿下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