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鶴随即恢複成面無表情,與她比肩走在一塊。
“有時候需要審時度勢,該不要臉面的時候就該丢掉。”她譏諷道。
昭鶴看了她一年的好脾氣,沒有發怒過,反而恭謹溫順,看不到任何可以指責的地方。
不過是裝得好而已。
裝得了一年,她不信雲豎能裝一輩子。
到達學堂,裡面已經坐下的人見她們兩個氣氛和平的進來,有些晃了晃眼。
雲豎在一年裡瞬間拔尖,明明她們還沒見到自己的提升,倒是見證了别人的優秀。
坐着的幾人面色古怪,見兩人比肩進來,罕見地有些諧和。
像一對美玉一般,曳地前行。
不是沒有人暗地裡有人稱其雙玉,畢竟她們的才氣和外貌都是數一數二的好。
雲豎率先坐下來,她旁邊的一個人就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人寫信給我,叫我替她邀請你去她那裡玩,聽說那有十裡桃花,萬家酒肆,你去不去?”
有人笑道,“什麼十裡桃花,萬家酒肆,我怎麼沒聽說過。”
她紅着脖子道,“那是你沒見識,見識少了就不要說話。”
“夫子來了,快别說話了。”
還在與人争論的她頓時激靈地往外看了一眼,随即壓低聲音,“下課後記得跟我說啊。”
雲豎愣了愣,随即點頭。
一個時辰後,夫子離開。
突然出現在門口的孟昂将雲豎叫了出來。
“你去見到那明珰嗎?”
雲豎走出來,随她去了長廊,聽到她的話搖了搖頭。
“我看到書院裡的左思跟他走得挺近。”她頓了頓,“左思你知道吧。”
左思也是商賈,不過她是純粹求學。
“所以呢?”雲豎好奇道,“他跟誰走近不是他的自由嗎?”
孟昂上下打量她,“若你對那明珰感興趣,不如趁早把人帶走。”
“我隻是幫過他而已,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
她想着,碰到的一些男子目的都非常明确,不過有目的也是好的,這都是他們選的。
“隻是這個就把我叫出來嗎?”雲豎耐心問道。
孟昂望了望地,“是這樣不錯。”
“那我先回去了。”
“诶等等,我們下午下山去喝個酒吧,好歹現在還有時間。”
雲豎沒有拒絕她,點頭同意後這才進去。
坐在那的昭鶴看了一眼進來的雲豎,随即垂眸翻開第二頁。
下午。
雲豎和孟昂下了山,尋了一個酒館。
孟昂好酒,酒量也不錯。
雲豎沒有多喝,隻是喝了幾口,臉上就攀爬上一抹紅。
她放下杯子不再喝,隻是看着孟昂一杯一杯的下肚,有些唏噓,“你酒量真好。”
“屋裡的酒喝完了嗎?”
孟昂聽到她的話,就想到昨日下午發生的事,臉都氣紅了,說話都有些沖。
“别提了,屋裡的酒全被夫子帶頭搬走了,還說我不學無術。”
雲豎顯然笑了笑,“你跟我說說,有哪些有名的人會參加科考。”
“就京都來說,就要十來位,不過裡面有三四位都受那些人看好,都覺得能考到不錯的名次。”
“分别叫魏野,白樸,秦筠,李栖梧,其他地方的話都那樣,難保不會有拔尖的人,那昭鶴在京都名聲也挺好,跟那四位都差不多,隻不過她跑到了璇山書院,不願意在學宮待着。
雖然都是私塾,但學宮還是一頂一的好,言論都不受控制,裡面的人都是權貴之子,而璇山書院是民間拔尖的,有教無類。”
接着,她又喝了一口,“那學宮我可待不下去,一個個世家,不是權勢就是錢财,一個個傲得很,欺壓怒罵的事情比我們書院還過分,偏偏還不能反抗。”
“還有我們書院的幾位,夫子都說能考上幾個。”
“魏野?”
“怎麼,你認識她?”
“曾經在船上碰過一次。”她說話開始有些慢,喝的酒開始起效果。
“魏野我不大熟,聽别人說,是一個很嚴肅的人,有些迂腐古闆,我聽小道消息,尤其在男人身上拎不清,所以她對男人都避之不及。”孟昂見她開始發呆有些懵,“你酒量怎麼差嗎?等到了京都怎麼辦?喝酒可是必要的,你多練練。”
“像我這樣大口大口的喝,不要像魏野那樣古闆,官場上還是要靈活的。”
孟昂有些急眼道,“喝大口一點。”
說着說着,她就幫雲豎上手,給她倒了滿滿一大杯。
雲豎沉默了一下,“我們還得回去。”
“這又不是沒有住的地方。”她小聲道。
雲豎沒喝,孟昂也不逼她,反而自己喝起來。
風從窗口吹了進來,雲豎有些清醒過來。
她看着窗外的人和擺攤的人,虛虛地注視着,始終沒落下來。
她腦子裡有些恍惚,冒出來一個背影。
一個搭着紙傘匆忙越過的身影,衣裳表層的白紗被風吹得飄起來,腰間的藍色寬帶好似也接連沾了一點雨,變得濡濕笨重。
連頭發絲都透着雪一樣的純輕。
空氣也像現在一樣,霧蒙蒙的,帶着黏稠的濕度,什麼時候下雨都不足為奇。
她想着,如果能娶他也行,即便是僅僅看到一個背影。
不需要去考慮性子,也不需要去考慮是何容貌。
她有些恍惚,狹長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屋檐。
随着那鈴铛突然響起來,一個一個響起來,雲豎堪堪反應過來。
下雨了。
雨點飄到了她的臉上,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水打在地上暈開,随後傾盆大雨。
“啊……下雨了。”孟昂放下酒,“那該訂兩間上房了。”
……
一個月後。
雲豎拜别外祖母和夫子,先是回了一趟家。
雲母沒有出去,像是專門等她回來一樣。
府上的人開始忙碌起來。
屏風上繡着金花,色彩金黃豔麗,在光影中若隐若現,仿佛在浮動下沉,既朦胧又缥缈。
屋内,雲母看着雲豎,想着對于買賣,這個腦子也該能用。
她沒有指望雲豎能做出什麼,隻指望她早日回家接管,好越做越大。
隻有雲父一人給雲豎夾菜,而雲母一聲不吭。
飯桌上隻有她們三人。
雲父自然歡喜,他本就是書香門第出身,自然對科舉之事抱有敬仰。
若他的女兒能闖出什麼,他出門走路都帶風,他那些尚在閨門的手帕交自然也不會再說什麼風涼話。
“我讓人準備好了行禮。”他才剛剛出聲,雲豎就搖了搖頭。
“我打算一個人去。”
雲父蹙眉,“你一個人怎麼能照顧好自己,多待幾個随從去也好。”
雲豎看了一眼雲母。
“她這麼大了還能照顧不好自己?多帶點銀錢過去就行,到了那少說話,别亂說話,京都腳下可處處是眼睛。”雲母緩緩說道,“能用銀子打點的事情就用銀子,若花完了銀子,又一事無成,就早點回來接管,别一直在外逗留。”
她的話差點就說去玩玩就成,就當撒銀子玩。
雲豎沉默了一下,嗓音清淡,“我一個人去就好,我在書院也能照顧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