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靜靜地站在巷子的死角,如同潛伏着的野獸,視線牢牢盯在春千夜身上。
他和他的朋友們玩得很開心,臉上流露出一種快樂的、張揚的笑容。
黑發和黃發小子跑在前頭,春和他的妹妹跟在後面。
毫無疑問,他們玩得很開心。
但這份快樂裡,沒有你的存在。
你不允許。
于是你拎着人的衣領,把他拽到小巷子裡,扼住他的喉嚨。手指像是纏繞的藤蔓絞緊了他的喉嚨。
“你不是我的朋友嗎?春。”你從上到下俯視他,看着春千夜因為窒息而泛紅的臉。
從這個視角上看去,春千夜那纖長的睫毛翻飛,如同被蛛網黏住後掙紮的蝴蝶。
“對……對不起。”他喘着氣道歉。
你見過很多面的春千夜。
壓抑着忍耐着痛苦的春千夜,像毒蛇一樣噴灑毒液的春千夜,不願意告訴你秘密隻能以沉默對抗的春千夜,但唯獨沒有見過露出這種表情的春千夜。柔軟的、怯懦的、向你道歉的春千夜。
明司春千夜在不安。
他害怕失去和我的友誼,你下判斷。
這事實讓你的呼吸加重。
永遠不能被滿足的欲望從胃部泛起,饑餓,狂亂的饑餓,無法停歇的饑餓。像是吞食的黑洞攪碎了你的理智。渴望更多、更多被人類稱之為愛的東西。
你要摧毀他,然後掌握他。通過鞭子和糖果把春千夜馴服成隻屬于自己的朋友。
巷子外傳來逼近的腳步聲,大概是春的朋友發現他不見後折返回來。
你松開手上的動作,視線從他還殘留着紅痕的脖頸處離開。你解下自己的圍巾,系在他的脖頸間,剛好遮住了那幾道痕迹。
“春,你會好好解釋的。對嗎?”你微笑着。
三途喘着氣,用手背抹去眼角泛出的淚珠,過于用力導緻眼尾出現了一道紅痕。
他點頭答應了你。
粉發的女孩在巷子裡發現了消失的三途。從樣貌上看,大概是三途的妹妹。
她先是跑過來,拉住春千夜的衣袖。
“春哥哥,你去哪裡了?Mikey他們發現你不見了,都在找你。”
“是……我的朋友。剛才在和她叙舊。”說完他咳嗽了幾聲,大概是之間你太過用力的緣故導緻氣管受傷。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除了聲音帶着點嘶啞,聽不出什麼異常。
“你還好嗎?”她有點擔心,但又很快被三途嘴裡的朋友轉移了注意,直勾勾地看向你。
“這是笹川■■。”春千夜向妹妹介紹你的存在。
“這是我妹妹,明司千壽。”
“诶!春哥哥的朋友!你好啊,我是春哥哥的妹妹,明司千壽!”
千壽臉上的笑容燦爛,對你充滿了好奇心。
“你好,明司桑。”你點頭示意。“我是春的朋友。”
“這裡有兩個明司呢!叫我千壽就好了!”
千壽三步并一步,沖上前。那張漂亮的臉湊上前,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你。
大概是同為同性的緣故,經常和春他們一起玩的千壽很少有同性朋友,但這種社交距離還是太近了……!
你的呼吸放緩,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後退的腳步。你不是顔控,但和同齡人的交往經驗實在太少,猛然被一個主動的美少女貼近,心态放不開,神情多有些不自然。
“……千壽。”
“■■!”大概是禮尚往來,她也叫上了你的名字。
“你和春哥哥是怎麼認識的啊?”千壽十分好奇。“我都沒有在附近見過你诶,你家離這裡很遠嗎?”
“某次意外結識的。額……我家離這裡還挺遠的……”一連串的問題砸得你頭暈目眩。好在你今天隻是穿着有些破舊,把自己好好打理了一番,沒有被當做怪人來看待。
但過于熱情了……?你捏緊了拳頭。
春千夜打斷了自己妹妹過于熱情的态度,拉住自己沒什麼社交距離的妹妹的衣領,替她向你道歉。
看着春習以為常的态度和千壽毫不自知的神情。你沉默了片刻,在心裡對明司家的側寫又添了一份,又在原本的挖牆角計劃的細節上改動了一些細節。
原本用來遮臉的圍巾給了春千夜,沒有遮擋物遮掩你的表情,被人讀懂的不安感驅使你想要離開,于是和春打了招呼後便早早退場了。
原本春還想和你多相處會,看着自己的妹妹和還在找自己的朋友們,隻能遺憾讓你先離開。
“老地方見。”在你離開時,對着他耳邊說悄悄話。
顯而易見,春千夜原本因為你提前離場而糟糕的心情立馬好了起來。他勾起嘴角,細細咀嚼這句話。
看着自己心情如同坐過山車的哥哥,千壽疑惑不解,但她選擇體諒。畢竟春哥哥平時不和除了mikey他們之外的同齡人玩。
“春哥哥。走吧,mikey他們還在找你。”
一周後,春千夜來到老地方。
但等了許久都沒有看見你的影子。
他糾結了片刻後,就掀開了擋在水泥管道外的塑料垃圾,爬進水泥管道。
出乎意料的整潔。底下鋪着散落的木闆和塑料闆,上面蓋着厚厚的一層報紙,角落裡散落着幾塊毯子,再加上堵着管道兩頭的塑料,除了空間狹小外沒有别的問題,但狹小的空間也更不容易散熱,但對于你來說剛剛好。
沒有見你随身攜帶的挎包,大概是出了遠門。
春千夜有點焦躁。
一個年齡尚小的流浪兒,平時還躲着警察出行,遊走于灰色角落,很容易碰見無法應付的危險。
萬一你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出事了怎麼辦?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焦慮如同野火蔓延,灼燒着内心。
“春,你在做什麼?”
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是你的聲音。
春千夜急忙爬出來。扭頭看見你後,他吃了一驚。
你簡直是大變樣。
原本的你如同街頭的流浪貓,雖然很注重衛生問題,但流浪時不免會把自己搞得髒兮兮。
但站在他眼前的你,換下了原本的破舊衣服,而是穿上了幹淨的整潔的新衣。原本短到耳垂的頭發被剃光,隻留了個寸頭。
“诶……?是笹川■■?”他有些遲疑,如果不是聲音相似,完全認不出你和流浪前的變化。
“是我哦。”你舉起手拍拍身邊的那個挎包。就連那個髒兮兮的挎包被被清理幹淨,露出了原本的顔色。一些被劃開的豁口也被縫上,不過縫線的針頭醜醜的,一看就知道縫合的家夥技術不佳。但款式和之前的挎包一模一樣。
春千夜這才确定,原來是笹川。他松了口氣,你沒有出事就好,此外的都是小事。
“所以……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他有些疑惑。
“說來話長……總之,我被一個好心的家夥收留了。目前在她家暫時落腳。”
“雖說是暫時,但女人已經準備了收養我的文件。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會是我的監護人吧。”
對于你将要被收養的這件事,春千夜心情複雜。一方面,他為你能夠結束漂泊無定的生活感到欣喜;另一方面,他擔心你因為被收養需要離開涉谷區,聯系肯定沒有之前方便和頻繁。
兩種感情将他硬生生撕裂,不同的感情對抗着。
春千夜在心裡唾棄那份糟糕的想法,可是你已經成為了他的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他不想和你變得關系疏遠,哪怕這隻是一種可能性。
縱使心裡已經打得頭破血流,春千夜隻是咬着唇。
最後還是恭喜你。
你摸摸這個别扭家夥的腦袋,安撫他。
“收養我的家夥也住在涉谷區,離這裡不遠……隻要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還能和之前一樣。”
話不能說的太滿,不出意外的另外一層意思是最後肯定會出意外。但出意外的不是你,而是春千夜。
在春千夜缺席的第二周,你通過打聽消息,來到了明司家。
按下門鈴後,出現的是僅有一面之緣的明司千壽。
在你表達了來意後,千壽接過你上門帶來的伴手禮,領着你進了房子,朝你解釋最近春千夜的情況。
“春哥哥出了點事,大概還得在醫院住上一段時間。”她含糊地對你解釋。這件事的内情有些複雜。
你沉默地聽着千壽的解釋。她的話裡沒有提及自己的父母的情況,屋内也沒有大人生活的痕迹。
明司千壽身上也有一種熟悉的甜膩。是你曾經從春千夜身上聞過的味道,那是腐爛的味道。
明司武臣嚴于律人,寬于律己。隻會在口頭打壓春千夜,讓一個孩子負擔起教育另一個孩子的責任。
而被扭曲養育的明司千壽,像是被碾壓的草,軟弱但又富有生命力。
唯有明司春千夜,是在成熟過程中爛掉的果實,挂在枝頭無人問津。他的父母選擇放養,唯一的哥哥不在意他,隻想把手裡的兩個爛攤子扔出去,于是把自己的責任扔給了弟弟。
“武臣哥最近有事,不在家。”她撓撓臉,“總之……春哥哥最近的情況不太好,傷口惡化了一段時間。我沒有和武臣哥去過那家醫院,隻知道春哥哥的地址,恐怕不能帶你去了……抱歉。”
看着千壽臉上的表情,你大概明白春千夜受傷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