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慕然開門透了口氣,回來一看,高郁之正呆呆的看着他,半眯着眼,意識似乎仍然不清醒。
清晨的光朦朦胧胧照在對方身上,高郁之身上穿着他的衣服,白色的有些過分寬大的外袍。
顯得他既瘦弱又需要依靠。
慕然抿了抿嘴唇,那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又籠罩了他,讓他口幹舌燥,視線閃躲。
高郁之很認真地盯着慕然,眼下發紅,臉也帶着紅,水光濕漉漉落了滿臉,他自己伸手摸了一下,才意識到自己在哭。
高郁之的聲音輕而慢,帶着點委屈:“都說了我不想去,為什麼還要讓我去。”
慕然:“……?”
啊?
“不喜歡這些人,不想讀沒用的書,還要早起。”
高郁之喝了藥,整個人水汪汪的,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前幾天那樣陰沉冷淡。
慕然盯着對方頭頂的發旋,又想起以前養的那隻小黑狗,那隻小狗最喜歡被摸頭。
他會在慕然懷裡,随着他的撫摸仰起頭,用濕漉漉的大眼睛看慕然,帶着點不解。
可是慕然放下手,小黑狗又不樂意,會一下一下輕輕用爪子抓慕然的胳膊,還會用鼻子頂慕然,把慕然的手頂到他的頭頂。
高郁之繼續睜着他水汪汪的眼睛。
無意識地盯着慕然看。
慕然的視線又落在高郁之臉上,立刻移開。
他眨眼的速度變快了,立刻說:“别這麼看我。”
他心虛地補充道:“我知道你覺得我好看,别動歪心思了,你這些小把戲,我,我見多了,不會上鈎的。”
高郁之:“……?”
高郁之勾勾嘴角。
他一邊流眼淚,一邊把衣服往下拽了一點,鎖骨和胸口白得刺眼,在晨光中猶如一株倒錯的白色夜昙花。
慕然幹脆直接閉上眼,不去看對方,他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需要降火。
他又說:“你也不要不想上學,上學能交到朋友的。還有老師會教你,帶着你。”
高郁之說:“朋友是傻瓜,老頭教的早就會了,還有個神經病一路追着我咬。”
慕然:“……”
那你也是很辛苦呢。
高郁之微微抿着嘴,不太開心的樣子。
慕然笑了笑。
他本以為高郁之是個玩弄權術,時刻想着往上爬的人,現在看來可能不是。
他覺得挺有意思,意外看到此人看不到的一面。
懶散,愛耍小性子。
慕然琢磨兩秒,腦海中高郁之冷面煞神的樣子被替換成一隻懶洋洋的小黑狗。
他不自覺一個笑,又搖了搖頭,想把腦子裡的想法晃出去。
他這樣想着,手卻伸過去,摸了摸高郁之的下巴。
“很癢的。”高郁之說。
“寒月。”
“嗯?”高郁之盯着呼喚者的眼睛,似乎很聽話,很講規矩。
和本人淡漠的性格不同,高郁之的眼睛帶着鈍感的圓,整張臉都沒什麼過多的棱角,鼻子雖然挺,鼻頭卻是圓圓的,帶着點肉,顴骨不高,其實是很溫柔的面相。
隻是清醒時眼睛總是陰沉沉的,看人帶着點審視,有時壓根懶得看人。
慕然想,還是這樣順眼。
前兩次見面,總覺得撞了個閻王,黑漆漆一團在那裡,讓人不想靠近。
慕然生命中都是些傻白甜的神經病,哪裡遇到過這種人。
慕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趁人之危的機會,他又問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家裡是做什麼的?”
高郁之的視野都被慕然籠罩了。
他伸手握住慕然捏他的手腕,沒有用力,手指慢吞吞在他胳膊上劃。
“我家。我家很有錢的,你要嗎?”高郁之說,“反正我也花不完,你長得好看,我可以分給你。”
慕然笑了一下,哄小孩似的:
“我是男的,男的和男的不能在一起。”
“嗯?”
“你周圍沒人陪你玩嗎?”
“哼,誰要和他們玩。”
“喜歡我?”
“嗯。”
慕然聲音更輕了一些,帶着點哄騙意味:“為什麼。”
“你,漂亮。”
慕然說:“我是男的,應該說帥氣,不是漂亮。”
“嗯,漂亮,怎樣?”
高郁之笑了,忽然湊近,惡劣的本性故态複萌,在慕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對着慕然的嘴親了一口。
慕然愣住了,一種柔軟而陌生的事物接觸到他,他僵在原地。
他不知道高郁之如此惡劣,心裡想要什麼,就一定要攥在手裡,絲毫不在乎他的感受。
“這是我的初吻!”慕然讨要說法。
高郁之垂着頭,眼中滿是得逞後的洋洋得意。
擡起頭時,又是一臉無辜。
“對不起。”高郁之說,“你太好看了,我忍不住呀。”
慕然捂住臉,耳朵紅得要滴血。
他想,原來是這種感覺,好奇怪,好舒服,想再來一下,他應該生氣的。
他感覺有什麼冰冰涼涼的東西在拉他的手,輕輕搖晃着,似乎在對他說對不起。
高郁之的嘴角快咧到耳根了,他終于明白這麼多人都急色的原因。
美人可真是個好東西,尤其是欲拒還迎的美人。
高郁之伸出手,食髓知味,攬在慕然的後腦勺上,上去又親了一口。
慕然沒來得及躲,短短一炷香時間,被同一個人親了兩次。
罪犯一臉無辜,是個病号,睜着他的眼睛,眼底還帶淚痕。
他無論如何都生不起氣來。
于是他想,都怪蕭木白,這解藥的藥性太烈了,眼前這人都快瘋了!
他搖搖晃晃退到桌子旁,雙腿發軟,仿佛他才是中毒的那個,他餘光忽然掃到桌子上已經有點放冷的藥。
他頓住,眼睛睜大,又看高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