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當中,屋子的門吱呀一聲緩緩被打開。
角落裡一隻老鼠迅速蹿過。
床上的女子緩緩轉過頭來,“誰?”
等看清那隻露出的一隻手和衣袖,便認了出來,“華矢姐姐?”
一雙繡着牡丹花的青色精緻繡鞋踏了進來,月光透過門,灑在來人的身上,她的眼睛藏在黑暗當中,但是唇色卻是鮮紅的,她笑着張了張嘴,“聽說,你想出府?”
***
冬日已經快要過去,屋檐上的積雪也幾乎要化光,按照以往來說,這應該是今年冬日的最後一場雪。
府中上下都感覺更加喜慶。衆人從這天開始,也開始準備換季的吃食和衣物。
顧長浔這幾日不在府上,秦寶扇有些着急。
按道理來說顧長浔越對她不好,于如今的狀況就更有利。但是他如今日日也不知道在幹什麼,一出府就是三日,她養傷了五日,他出去了三日,一連加起來就是八日,對于她來講,時間比金子都珍貴。她連對方的面都見不到,現在她如今現狀如此,什麼也做不了,隻有靠等。
漂亮的黑色眼睛垂了垂,然後梅花花瓣便随着風落到了爐上的姜汁軟糖上。
還好。
還好有這一棵梅花樹。
她擡眼看着這滿樹的花朵,然後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滿腦子便是梅花的香氣。
她用府上給她養傷的“補品”做了姜汁糖。裡頭還加了點陳皮改善口感,在剛蒸好的時候撒上梅花花瓣,等它們冷卻了,再切開後用綠色的葉子将它們都包起來,裝在一個幹淨的小竹食盒當中。做完這些之後,她頓時覺得有些愉悅。
聽說,好像就是今日回來了。
她在院門角落等了很久。終于聽到了辘辘馬車聲。
不等馬車到門口,她便往竹園快步走去,找了一個隐蔽的角落站着。她整理好了鬓發,然後準備好一個友善的笑容,看着那頂月白色的轎子往這個方向走來。
但是轎子越近前,她便越是有些慌了。等到那轎子快要與她擦肩而過了,她便慌忙開口,“林……”
“你在等我嗎?”轎中傳出一聲虛弱的聲音,緊接着一張蒼白消瘦,棱角分明的臉便露了出來,哪怕是虛弱,他也是帶着淡淡笑意的。
“你……還好嗎?”
“放肆!”旁邊有婢女喝道。
“公子恕罪。”秦寶扇趕緊跪了下去。
林昭擺擺手,将丫鬟叫退,像是朋友似的,湊過來了一點,小聲問,“你在等我嗎?”
秦寶扇如同小鹿一般點頭,然後擔憂地問,“你還好嗎?”
雖然她不知道顧長浔初府是幹什麼,但是帶着林昭出去,十有八九是要順帶帶他看病。
“我還好,你怎麼樣?”
“已經大好了,”她笑起來,将旁邊的食盒雙手奉上,擡起一雙大眼睛。他上次擋在她面前的時候,便真的如同兄長曾經那般溫暖,“上次的事情,多謝公子。這是我自己做的,生姜性味辛溫、可散寒,換季容易風寒,公子若是不棄,可否願意收下這份謝禮?”
一隻修長的手伸了出來,“自然願意。”
秦寶扇看着那一雙如同清泉一般清澈的眼睛,忍不住像個小孩般揚起了一抹笑容,“公子慢行。”
“你同我一道吧,正好有話要問你。”
“是。”秦寶扇也不知道為什麼,在林昭身邊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跟在顧長浔那個陰鬼旁邊完全不一樣,正好相反。明明是才見過一兩面的人,也不知道她從哪兒生出的這樣的心思。但是既然是他叫自己跟着,她便也樂得跟着。就像小時候……秦寶扇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就像小時候,她跟在蕭珩身後一樣。
她擡頭看着那轎子,風吹着轎子上的穗子東搖西擺,蕭珩曾經在她面前也是這番模樣。這麼想着,她的腳步就放慢了幾分。轎中人咳了兩聲,将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秦寶扇啊秦寶扇,你胡思亂想什麼。
林公子對你是好的,何必非将所有人往那人身上靠。
除了秦寶扇之外,婢女們都被差去取吃食藥物去了,院子裡也沒有什麼人,隻有兩個老仆。
秦寶扇同林昭面對面隔着桌子正對着,倒是也有些尴尬。
他似乎是歇息好了,才将疲憊的眼睛看向她,微微笑道,“我想問問你,為何是長浔?”
秦寶扇一愣,卻一時半會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我知道你如今是求什麼,大夏如此多達官貴人,以你秦家曾經認識的勳貴人家,找到一個比長浔更合适的人也不難。為什麼非得要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