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萬裡無雲,蟬鳴刺耳。
日光下,「流螢齋」新到的琉璃盞泛起粼粼波光。
“小姐,聽聞聖上對徽州治水進度極為不滿,已封大皇子為成王,命他即刻前往坐鎮徽州。”賀銘從暗處現身,腰間玉墜随着他的步伐輕晃,泛着微光,“可疑的是,成王路過揚州,竟沒有快馬趕路,反而要在揚州留宿一夜。”
賀銘飛速掃視一圈,才低聲道:“成王來揚州,恐怕不隻是為了治水。”
孟照螢皺眉,手指輕輕敲擊着案台,片刻後才緩緩開口:“你的意思是,他是沖着永昌錢莊的賬目來的?”
孟賀銘點頭:“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然他為何要在揚州逗留?”
孟照螢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無妨,不要自亂陣腳。”說完,她若有所思,似是想到了什麼,目光怪異地瞥了一眼賀銘,“别跟我說,你又想動那破牌子的主意?”
賀銘難得有些尴尬地撓了撓頭,第一次像愣頭青一樣,沒什麼底氣地說道:“賀銘不敢!不過,我們勢力微薄,跟成王相比,毫無抗衡之力。隻能找不露痕迹的法子,把二皇子拉進這場渾水裡。”
“你有辦法?”
賀銘點點頭,正色道:“不如,我向二皇子彙報,成王逗留揚州,是因為你?”
“然後呢?”孟照螢沒好氣道,“你當葉衡是沒腦子的?成王怎麼可能因為我延誤災情治理……”
“小姐,不好了!成王殿下來「流螢閣」了。”
……
孟照螢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就你烏鴉嘴!”
雪萍一臉茫然:“啊?我嗎?”
自然沒人回答她。
賀銘瞧着孟照螢露出如此生動的表情,眼底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随即想到,成王果然如他所想那般來找孟照螢,神情又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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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王葉容踏入「流螢閣」那一刻,店内瞬間安靜無聲。他的目光掃過店内陳設,最終落在孟照螢身上,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孟大小姐,久聞大名。”
孟照螢福身行禮:“成王殿下大駕光臨,照螢有失遠迎。”
葉容擺擺手,示意她不必多禮:“本王路過揚州,聽聞「流螢閣」的點心和布料皆是上品,特來一觀。”
孟照螢神色如常,心中卻暗自警惕:“殿下過譽了,不過是些小玩意兒,入不得殿下的眼。”
葉容輕笑:“孟大小姐謙虛了。本王還聽說,你行事大膽,大刀闊斧,比尋常男子還要有魄力。短短幾天就将原先掌櫃拉下馬,憑一己之力将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是揚州數一數二的能人。近日又接濟了不少徽州災民,真是心善。”
孟照螢心中一凜,面上卻半分不顯:“殿下謬贊。不過做生意不是做慈善,王掌櫃能力一般,照螢實在不喜,就卸了他掌櫃之職。沒想到他竟然懷恨在心,想要照螢的性命,實在是品行不端!至于徽州災民,照螢不過盡些綿薄之力。”
葉容點點頭,不甚在意,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徽州水患嚴重,父皇頭疼不已。本王這次前來也是想問孟大小姐,不知「流螢閣」可願為國出力?”
“照螢自當義不容辭!”
“如此甚好,本王還有其他要事,要盡快趕往徽州。希望孟大小姐能替災民在揚州籌集善款。”
孟照螢心中一沉,她一早便知成王此行絕非善意,沒想到他是為了銀子而來,隻能應聲:“照螢盡力。”
待成王走後,賀銘從外間走過來,低聲在孟照螢耳邊說道:“小姐,小季方才趁人不注意,跟成王的小厮離開了。”
小季?他不是梅紅英的遠方表親嗎?
孟照螢不解:“你是說,小季是成王的眼線?”
賀銘神色凝重:“八九不離十。之前我就覺得他行事鬼祟,一直對他多加防範。果不其然,被我逮住了。”
“小姐放心。之前我還懷疑是不是有什麼我沒注意到的地方走漏了風聲,才引起成王懷疑。經過今天一事,我十分确定,賬簿一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無其他人知曉。”
放心?
她能放心嗎?
原先想着,她躲開京城,離這些人越遠越好。
沒想到,遠離京城,江南的日子也沒她想的好過。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隻大手,拉住她,不讓她從漩渦中抽身。
“比起成王,我更擔心二皇子。”賀銘欲言又止。
葉衡?
“這是為何?”
“徽州水災治理是個棘手的差事,若是成王辦得漂亮,風光回京,就要壓過二皇子一頭了。因此,二皇子決計不會讓成王得手。如今小姐被成王扯進救災一事,我怕兩位天潢貴胄鬥起法來,先拿「流螢閣」開刀。”
“如今,誰不知道孟尚書是二皇子未來嶽父,兩個人早就在一條船上綁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