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賀銘轉過身來,适才冷厲地目光,剛落到孟照螢身上,便柔和下來,“是不是覺得,太順利了。順利得就像,有人在推着我們走,催我們結案?”
孟照螢點點頭:“還有一個關鍵,春桃手中的赤骨藤是從何處得來的?”
柳姨娘知曉赤骨藤,是因為她從小跟着父親四處行商,曾在邊境見過。那貴妃又是如何得知此藥,又偷偷運至宮中,下在梅輕竹身上的呢?
梅輕竹雖有孕在身,但她位份低,又不外戚幫襯,就算誕下皇子也無法對貴妃造成威脅。
賀銘看着孟照螢,沉聲道:“有一個人,無論如何都能獲利。”
孟照螢亦想到這點,兩人異口同聲道:“葉衡!”
若不是梅輕竹敏感,提前有了反應,等到她毒發之時,多半已藥石無醫。屆時,青梅已食用完,根本無法查出赤骨藤之毒。尋常人隻會以為昭儀娘娘在宮中擔驚受怕,思慮太過,心肺郁結,最終一屍兩命。
他再安排人稍作引導,便可将春桃抓個正着。春桃“畏罪”自盡,貴妃毒害嫔妃謀殺皇嗣罪名做實,再無翻身之力。
此計,可謂陰狠毒辣至極。
兩人匆匆趕至宮中,卻被告知此案已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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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福宮。
陽光灑進殿内,落在貴妃的華服上,泛起一陣漣漪。
玉茹跪在貴妃面前,雙手緊握成拳,淚水順着她蒼白的臉頰滑落,滴在冰冷地磚上,很快消失不見。她的聲音顫抖,滿是絕望:“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做過謀害皇嗣之事!”
然而,證據确鑿,皇帝已下令将玉茹收押,即日處死。
玉茹擡起頭,眼底寫滿了絕望與哀求。淚珠一顆接一顆,如雨下,模糊了她的視線,隻能依稀看到貴妃茫然的臉。她知曉,這一出,即便是貴妃娘娘也無法救自己了,喉頭哽咽了一下,才沙啞着喊道:“娘娘,奴婢沒有做過的事情,奴婢絕不認罪!望娘娘看在奴婢一片忠心,求皇上饒過奴婢家人!”
說完,玉茹猛地起身,身子如離弦之箭沖向殿内圓柱。“砰”的一聲響,她的額頭重重撞在堅硬的柱子上,鮮血如注,順着她的臉頰流下,染紅了她的衣襟。她重重摔倒在地,再也沒了聲息。
一旁等着捉拿玉茹歸案的宮人,立刻上前,将她屍體拖走。動作訓練有素,不到一盞茶的時間,殿内已經打掃幹淨,連半點血迹都未曾留下,仿佛之前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貴妃呆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木然地看着玉茹撞死的柱子。事發突然,從蘭漪昭儀出事到玉茹自盡,才不到兩天。冰涼的地闆,透過厚實棉袍将涼意浸透她全身,不知過了多久,她想通了一切,眼裡突然湧出淚來。
好個蘭漪昭儀,竟敢自導自演算計她!當她秦蘭喜是吃素的嗎?
貴妃抹去臉色淚痕,喚來宮人替自己梳妝。她的手指輕輕撫過銅鏡裡淚眼婆娑的自己,眼裡閃過一絲狠厲,她要去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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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照螢和賀銘入宮,得皇上召見,等在殿外。宮牆高聳,琉璃瓦上尚餘一些未化盡的殘雪,經過一夜風吹,已經凝成冰團。陽光照在冰團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賀銘站在一旁,微微低頭,目光落在腳下石磚上,心中暗自思忖着商行掌櫃之死。進宮需卸去武器,他的佩劍放在宮外馬車上,這會兒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腰間的玉墜。
這玉墜是當年兩人相遇,孟照螢所贈,他一直格外珍惜。
孟照螢見他摩挲,便知他還在思索商行一事,這是賀銘沉思時的小習慣。她拍拍賀銘的手背,輕聲道:“船到橋頭自然直,不用着急。”
賀銘擡眸,見她站得筆直,目光平靜地注視着前方,仿佛對“赤骨藤”草草結案一事漠不關心。偶爾有風吹來,她盤好的發間灑落一縷碎發,随微風拂動,發梢掃過臉頰,她亦為擡手去拂,隻是靜靜地等待着。
是了,他們什麼沒有經曆過?
他心中煩惱,被她鎮定的神情一一捋平,終于也安甯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