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了一整夜的雪,今晨堪堪放晴。
此時還未到卯時,天還未亮,但永安侯府内早已是燈火通明。
江雲汐端坐在銅鏡前,睡眼朦胧地任由春蘭為她梳着發髻,“小姐,今日戴這支金絲盤羽簪可好?這可是夫人特意從翠玉閣訂制的,您還未曾戴過呢。”
她掩唇打了個哈欠,搖搖頭,“今日入宮,還是素雅些吧。”她在妝匣裡翻了翻,最終拿起一根翠玉簪,“就戴這個吧。”
卯時正,侯府女眷齊聚前院,準備登車前往皇宮。
“姐姐今日真真好看,”江雲婉笑着湊近,伸手挽住江雲汐的手臂,“果然人長得好看,穿什麼衣裙都好看呢。”
她垂下的眼眸中閃過一抹嫉恨,如若她出身嫡出。這些首飾和衣裙便都是她的,如此她也能這般奪目。
江雲汐抽出手臂,瞥了她一眼。今日江雲婉穿的是那身百蝶裙,裙裾間的盤金彩蝶在雪地的映照下,金光熠熠,煞是刺目。
她昨夜将将睡兩個多時辰,此時還犯着困,實在懶得陪她演姐妹情深的戲碼。
“妹妹今日怎的穿這身?賞梅宴那會兒你穿得那般素淡,我還以為你不喜華麗。我正想與母親說說,日後妹妹的衣裙都要素淡些。”
江雲汐的這番話,令江雲婉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但也隻是一瞬,她臉上又恢複笑容,“姐姐竟會打趣我,我不理姐姐了。”
她巴不得江雲婉不理她。
江雲汐被夏荷扶着徑自上了馬車,正打算閉目養養神,誰知江雲婉竟也登上這輛馬車。
她眉間緊蹙,江雲婉慣會找由頭往侯夫人身邊湊,今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江雲汐不動聲色地等着她出招,無事不登三寶殿,她總不會無緣無故地湊上來。
馬車緩緩向皇宮行駛。
兩人本是相對而坐,江雲婉卻突然坐了過來,湊近她耳邊小聲低語,“姐姐,你與那梁公子可有通書信…”
江雲汐挪開了些,眼中的嫌棄就快掩藏不住。
她垂眸望向錦履,并不答話。
江雲婉怎肯就此罷休,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再次開口詢問,“姐姐,婉兒可是做錯了何事?自那日起,姐姐有什麼心事都不與我說了呢。姐姐這般,當真讓妹妹好生難過…”
說着,江雲婉的杏眸泛起一層水光,朱唇輕咬,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樣。
江雲汐用力抽出手臂,淡淡開口提醒,“妹妹可仔細花了妝。”
江雲婉眼裡的淚光,硬生生被她這番話逼了回去。
她面上閃過一抹懊惱,但很快又調整神色,“姐姐,婉兒是真心替你着想。梁公子如今盛名更甚,京中多少閨秀都動了心思。我是不想姐姐錯失這般好的兒郎,日後悔之不及啊。”
江雲汐嘴角的笑意若有若無,轉頭看向她,目光中帶着幾分深意,“妹妹當真覺得那梁公子這般好?既如此,不若和母親說說,自嫁去便是。”
江雲婉臉上的笑容一僵,心裡又恨又怒,江雲汐這番話無異于在侮辱她。她怎會瞧上一個寒門子弟?
一時之間再無人開口,車廂内的氣氛便這般沉默了下來。
江雲汐本就不願搭理她,這下總算能閉目養神,真真求之不得。
……
天邊漸漸泛起魚肚白,馬車行至正陽大街,車速便慢了下來。
江雲汐推開軒窗向外望去,赴宮宴的車駕已經堵滿整個正陽大街,難怪車速會慢下來。
幸而他們出門還算早,不然定要堵得更久。
終于,馬車緩緩行駛至東華門,而此時門前已排成了長隊。
江成延下馬,走到馬車旁,伸手扶着江雲汐和江雲婉兩人下車。
他們随着人群穿過一道道宮門,總算到了太和殿。
江雲汐随侯夫人坐到永安侯後方的位置,目不斜視地注視着前方。
“皇上駕到…”
随着高聲宣告,身着龍袍的身影緩緩步入。
江雲汐連忙起身,與衆人一同跪拜行禮。
落座後的江雲汐,目光不由得落在皇帝宋文昭和皇後林靜柔身上。
面前這兩位,便是北明國最尊貴的兩個人。
她的目光又移到另一側落座的貴妃身上。貴妃李香凝面容如精細雕琢的玉器,膚白如雪凝,丹鳳眼角媚色天成。她身上的胭脂紅衣裙,在宮燈的映照下,如盛開的紅梅,妖冶而惑人。
正紅色向來是正室才能穿着的顔色,而胭脂紅最是接近正紅色。
貴妃此舉顯然是故意為之,就連她發間逾制的九鳳珠钗,都是在公然挑釁皇後的權威。
而此時的皇後端坐于皇帝身側,面色如常,雙眼含笑,像是毫不在意貴妃的所做所為。
怎麼可能毫不在意?
隻是不能在意罷了。
貴妃是鎮國公的嫡長女,太後又是她的親姑母。其膝下育有二皇子宋景安和三皇子宋景弘,而其父鎮國公又手握遼州軍十五萬大軍,這皇位怎麼瞧都是貴妃一脈的囊中之物。
反觀皇後,其父原是七品國子監博士,後因升為皇後,被恩賜承恩公的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