侞卿盯着面前越逼越近的油頭脂面,強壓下胃底的一陣劇烈翻滾,她快速垂下眸,低聲道:“都是小的有眼無珠竟無意搶了大人的人。”
她的語氣極其恭順,恭順到婁宵一細瞧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便也消了三分怒氣:“知道還不快滾!”
見婁宵面色暫緩,冬蘭和夏棠也順勢貼到他身旁,勸道:“大人~春宵一夜值千金,可莫因動怒而白白浪費了時辰啊~”
“也就你這小狐媚,總能想得出這葷話來……”
婁宵左擁右抱正準備回屋再一續春宵之際,卻見幾位雄壯大漢從外面沖了進來。那群壯漢持刀帶棍來勢洶洶,而緊随其後跟進來的一華衣婦人更顯威猛兇悍。
“婁宵,若讓老娘今日逮到你,非扒了你皮不可!”
那婦人厲聲一呵,婁宵肥碩的身子瞬間顫了三顫,他一把推開懷中的冬蘭和夏棠,便将沉重的身軀朝拐角處拼命擠去。
“他奶奶的,到底是誰又把這母叉給請來了。”
婁宵口中的“母叉”不是旁人,正是他遷來狸州時,明媒正娶八擡大轎擡回家的婁夫人。那婁夫人性格潑辣直爽,自是容不得婁宵素日裡的荒淫無度,自打她入府後别說是春香坊,就連府上的姬妾他也甭想多碰一下。
有如此生猛悍婦在府日日看守,婁宵幾度欲要休妻卻還是被婁老夫人厲聲制止。婁宵是妻休不得,腥偷不得隻覺生不如死,隻得裝病數月,久卧病榻。
然皇天不負有心人,半月前婁夫人随婁老夫人前往廟中祈福,他這才趁機偷溜出府,可這風流日子還沒過幾天,人怎麼偏生就提前回來了?
婁宵來不及思索前因後果隻大步朝前跑去,然不過是五六步的光景,他便氣喘籲籲,汗流不止,而樓下的婁夫人正撩起裙裾健步如飛朝樓上逼來。
樓下的媽媽和姑娘們似乎對于這種追逐早已見怪不怪,隻象征性做了兩下阻攔便自覺退至兩側将值錢的瓶罐抱在懷中,任由着婁夫人的搜尋。
“大人,這邊。”
侞卿喚了一聲,婁宵想也不想就直接朝她所指引的方向跑去。
二樓東部窗柩低矮,窗外流水潺潺,他一腳懸空,半個身子就卡在窗前。眼見婁夫人的身影越逼越近,婁宵進退兩難直團團亂晃,将窗柩壓得發出吱呦吱呦的顫抖聲。
“大人多有得罪了。”
說時遲那時快,侞卿擡腳就往他屁股上用力一踹,而那婁宵五官具扭就直直朝江水奔去。
“噗通——”
一聲巨響過後,春香坊内頓時亂成一鍋粥。
“不好了不好了,婁大人落水啦!”
“來人呐,快去救人啊!”
本還在搜尋的婁夫人也不顧上搜尋,隻朝樓下跑去:“都愣着幹什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給我追!”
侞卿見勢也一個猛子紮入水中,她使出渾身洩力托着身下那團白花花的肥肉,就朝小船迅速遊去。
*
“嚏嚏!”
婁宵裹緊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一個噴嚏接着一個噴嚏打個不停:“今日你救爺有功,回頭想要什麼就盡管跟爺說,嚏嚏……爺盡量都會滿足你的……”
眼下夜已盡深,江中漁火漸漸熄滅,霧霭蒙蒙間就剩下他們一葉扁舟。
婁宵擰緊鼻頭朝船頭望去,眼前那道瘦削的身影并無任何反應,打從拉他上船之後那人便像一具雕塑般安靜立在船頭,夾在高聳的船槳之間,似任意一陣江風便能将其徹底吹散。
身下水流愈流愈加湍急,而船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一陣陰寒席卷,婁宵心底打起了鼓。
“眼下已無人追趕,你且将我載到江邊即可。”
他聲音有些抑制不住地顫抖,而那人卻依舊立于原地不動,過了良久才輕啟薄唇。
“這夜裡江邊風寒,小的如何将大人棄在岸邊不管。”
身前那道聲音極輕,卻自帶着一股莫名的肅殺和壓迫。
“無礙,爺身上還有些銀兩,回到城中不是問題,讓你停你就停!”
婁宵的聲音已然有些急促,可船頭之人似未發覺般隻又重複了一遍:“這夜裡江邊風寒,小的如何将大人棄在岸邊不管。”
“你少在裝神弄鬼,爺讓你停你就……”
婁宵站起身就要去奪船槳,可他話音未斷,就覺胸腔一陣劇烈的擠壓,再然後他整個人就飛撲在甲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