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萊沙感覺胸口一涼,“也就是說,如果克拉拉死了,菲裡奧特并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隻要不是親手殺死主人就不算違約,惡魔可沒有為人類陪葬的傳統。”羅薩幹脆伸手捧住西萊沙的臉頰,将她的頭扭向自己,“别看了,你總盯着一個要死了的人看什麼。”
西萊沙這才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羅薩。
“你是天使,是足以與我匹敵的人。”羅薩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輕輕一挑眉,“如果我要殺你,肯定不會讓你死的不明不白。”
西萊沙勉強笑了笑,盡管這個玩笑并不好笑。
“其實我不怕死。”她說,“我已經活了太久了,久到已經忘了過去的自己是什麼模樣……我隻是怕傷心。”
羅薩微微一怔。
西萊沙似乎是感覺到不适,想把羅薩按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撥拉開,這一動作讓羅薩回過神,“放心,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天——”
“到了那一天,我希望你能看着我的眼睛。”西萊沙輕聲說,“我總得知道你為什麼要殺我,以及自己為什麼要傷心。”
羅薩不自覺地收緊了手指,西萊沙痛得皺了皺眉,卻沒有吭聲。
“我為什麼要殺你啊?”羅薩的聲音幾乎要被淹沒在雨聲裡,分明帶着恨意,卻又透出某種彷徨無助感,“你倒是說說,我為什麼要殺你?”
那人藍色的眼睛在暗處微微有些發亮,像是亮出爪牙,嗲着毛的小動物。
西萊沙卻隻能搖頭,她覺得自己完蛋了,盡管明知惡魔的本質都是惡劣的,她還是會下意識被對方具有欺騙性的模樣蠱惑。
雨幕像是囚籠般隔絕了這一處狹窄的空間,讓人産生了一種世界上隻剩下彼此的錯覺。
“對了,賭約還要再加上一道條款。”西萊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不可以用任何方式幹擾或者蠱惑那個人類女孩,否則就算作你輸。”
“好啊。”羅薩不假思索地回答,“但是如果你主動去救她呢?該怎麼算?”
“算我輸。”西萊沙無辜地眨了下眼睛,心中顯然已經有了盤算。
克洛沁踩在一塊微微有些松動的巨石頂端向遠處眺望,腳下便是萬仞深淵。眼前這片礦坑的面積遠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懸挂在天邊的昏黃太陽沒有半點要沉沒的迹象,時間仿佛同太陽一起凝固成一枚金色的蛋黃。
“好深啊。”歐裡加将腳邊的一塊碎石狠狠踢了出去,良久之後才傳來落地的回響,“真壯觀……這得挖出多少金子啊。”
隊長低頭看着木頭匣子裡的羅盤,自從進入秘境之後,羅盤的指針便一直定定地指着礦坑的方向不再動彈,這裡是它所指的終點,但不是他的終點。
德爾維亞誕生于烏拉斯山脈深處一個偏僻的的小村落,村裡的人世世代代都以遊獵為生,直到上個世紀末才選擇在一個廢棄的金礦旁邊定居。而他們的先祖,正是曆史上那個因為過度開采金礦而驚醒了地底的魔鬼,最終遭到毀滅的高迪人。
貧瘠的土地漸漸難以支撐村民的生存,德爾維亞在十幾歲時便離開了村落。他在外面流浪過幾年,邊境戰争爆發之後他被軍隊抓去充了軍,在那時結識了如今的好友歐裡加。
歐裡加是唯一知道他“高迪人”身份的人,高迪人的體質特殊,死後會化作鬼影怪物,德爾維亞曾拜托好友,如果自己意外身死,屍體必須立刻焚燒,避免屍變傷人。
歐裡加知道德爾維亞離開村莊的原因——一場突然降臨的災禍。
他誕生的村莊毗鄰着高迪古國礦坑遺址,天災摧毀了那個國家,卻又在遺迹上滋生出一種名為蛇發女的魔物。蛇發女以人類的血肉為食,獵人出身的村民也會捕殺蛇發女,用毒液跟路過的商隊交換生活物資。
這是一場持續了百年的族群之間的漫長厮殺,以村民們的慘死作為結束。
在一個深夜,蛇發女破壞了村口的路障并悄然潛入村子,将村民屠戮幹淨。年幼的德爾維亞在姐姐的保護之下逃離的村莊,他的姐姐卻死在了逃亡的路上。
當黑夜結束,太陽明晃晃地從山坳之中升起,德爾維亞默默地将複仇的念頭烙刻在腦海裡。這一念頭支撐着他從戰場上活下來,支撐着他走過半生,最終又回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