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感慨王爺還真是憐香惜玉。

雖說宵禁以除，元宵燈會能逛到天明，臨近子時少爺還是執意将小姐帶回了家中。

小姐拿着王爺順手買給她的紗燈回了房，紗絹上繪了幾支竹子，透過光在地下留下一片竹影，小姐很喜歡便留着點了許久。

八

少爺離别之期越近，老爺夫人越發沉悶，小姐卻越發……鬧騰起來。

小姐纏着少爺陪她擊捶丸、投壺甚至下棋，少爺怕妹妹下棋再出事兒便帶她去看馬球賽。

初春寒意未消，球場上草還沒冒尖，今冬一場雪未下，更顯得場地灰頭土臉的。隻見一個熟悉的紫袍身影騎馬經過，帶起來的風吹起一人高的沙土。

原來靖王爺也會打馬球，少爺說不錯，正是王爺提議讓他來看馬球賽的，也算是為自己踐行。

小姐不懂規則，少爺耐心給她講解了半天，結果最後還是看王爺進了幾個球來判定誰輸誰赢。

那一場我記得是王爺赢了，彩頭是一方硯台，王爺将其送給了少爺。

賽後王爺換了一身褐色長衫，非要拉着小姐少爺一起去金明池遊湖。

此時的金明池僅對皇家開放，放眼整個湖面隻有一艘船緩緩行着。

王爺興緻很高，在遊船上備了宴席；可是苦了小姐，二月初湖面的風寒冷徹骨、畫舫四面透風，我連忙給小姐裹了兩件鬥篷，還灌了好幾盅溫酒才緩過來。

但是事後小姐回憶起那天卻總覺得溫暖，小姐和少爺借着酒意說了很多體己話，回憶了許多小時候在揚州的事；其中有些事發生在小姐三歲以前，少爺都驚訝她竟然記得。

這一天的王爺即是看客也是參與者，許是知道小姐與少爺不舍分别，便不像往常那般“插科打诨”，甚至還抽空取了琴、彈起了送别曲。

琴聲幽咽，似有無限離愁。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小姐說完便掩面哭泣起來，少爺一邊哄還一邊責怪小姐又在說胡話，自己隻是去蘭州、又不出陽關，好好地哭什麼。

王爺不語，隻是一味撫琴。

到了真正送别那天，小姐反倒全程陪着笑臉，王爺也陪着一同将少爺送至了城外。

正是這天回程路上，王爺騎着馬、隔着帳子安慰車内的小姐。

“别傷心了，我敢打賭不出十年，長弦兄就能調回中原、入主兵部……”

“十年？”小姐忍不住撩起車簾一臉不可置信問着王爺，“需要十年那麼久嗎？人生才能有多少個十年......”

“别那麼悲觀嘛，我也隻是保守估計。”我猜王爺大概是恢複了平日嬉皮笑臉的模樣，開始逗弄小姐了。“萬一長弦在西北被哪個将軍看上做上門女婿，說不定五年都不用就打包送回開封完婚了。”

小姐冷笑，說這樣的好福氣隻怕哥哥消受不起。

王爺也笑了，讓小姐不用擔心，自己已經答應了長弦在他不在的日子照顧小姐。

“話說回來，我與長弦兄弟相稱，你們總稱我王爺倒顯得生份。倒不如……”小姐問不如什麼？

“不如……你也知道我的字，今後你喚我守溪，而我嘛……我便叫你阿月，如何？”

小姐背着我，我看不見她的表情，隻聽得她回絕了王爺，說這樣于理不合，不可對王爺不敬。

王爺無奈便随她去了，隻是從此見面便隻喚阿月，再不稱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