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苦不疊,明明這才是唯一可能的答案,我竟然一時沒想到。
我頓時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想着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回皇上,臣女與靖王爺君子之交,并無什麼其他......”我盡量溫和地措辭,奈何皇上大抵是老江湖了,和人談判更喜歡直擊要害。
“君子之交?朕聽到的似乎與你略有出處,”皇上戰術停頓,接着又說:“朕之四弟,有意娶你為妻,朕想着你明家雖不甚富貴、但也算得上朝中少有的清流之家,便有意成全,不知你怎麼看?”
我其實不敢看......
所以靖王爺到底還是找了皇上啊,我還以為這麼多天過去他已經放下了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我無奈地一笑,心想來都來了不過這一關以後也沒有好日子可過,不如索性和皇上論論理。
我告訴皇上,說是我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王爺,結果皇上沒等我說完又開始長篇大論地怼我,我感覺差不多意思是說他都說配得上了、我非說不配是不是意思是說他說的話不對......
我吓得立馬跪下,告訴皇上說自己絕無此意,隻是自己蒲柳之姿、命小福薄怕是會辜負皇上和王爺的好意......
皇上又讓我跪了一會兒,才又開了尊口:
“朕怎麼覺得,你這小女子巧言令色的很;朕聽皇後誇獎過你的詩,是否你自诩詩才、所以眼高于頂,竟連整個皇室都看輕了不成!”
我害怕得不敢接話,隻能繼續跪着,整個身子都快癱在了地上又強撐着跪立,真後悔自己今天穿了這麼厚的衣服壓垮個人......
之後,皇上又換了較為舒緩的語氣,問我是不是執意拒婚?
我想着自己臉皮厚、或還可再撐一波傷害,于是點了頭......
随即皇上笑了,笑得比方才罵我時還可怕。
“你可知道,你這麼執拗的後果會是什麼?”我搖了搖頭。
皇上又問說,“你父親、兄長,都在朝廷任職,難道就沒教過你何為忠君愛國?”
我回說教過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臣女明白。
其實我更明白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坐在上面的人執掌着九州大地之上所有人的生殺大權,我當然知道的......
“朕覺得你還是不夠明白,”皇上似乎說累了,喝了口茶,繼續說道:
“你甯願以一人之任性妄為,連累整個家族的榮辱嗎?”
我還是輸了......
我以為憑自己的小聰明可以搞定王爺,但是其實一直以來都是他讓着我。
如今更是遇到了一國之君,我憑什麼自以為是到可以和他講道理?
我算個什麼東西......
什麼愛情、自由、平等,我連自己乃至家人的生命權都不能掌控在自己手裡,我拿什麼鬥......
我心說明惜月啊明惜月,我打算認輸了,你呢?
怕是你也早想勸我放棄了吧,我胡鬧得夠久了,不能再連累你的父母家人了......
再說王爺,我已經辜負了他許多......
“皇上,請容臣女一言,”我咽了咽口水,心裡默念了一遍接下來想說的話。
“臣女不才,若能得皇上和靖王爺青眼,實在榮幸至極。”
“隻是婚姻大事、尚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婚嫁這類小事實在不應入聖上法眼,不如待日後......”
“皇兄,誰告訴你我要娶這個小女子了?”
聽到許久未聽到的熟悉聲音出現,我立時噤了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雖未擡頭,但我能感覺到王爺走過我身邊時、隻略停頓便離開,繼續往台上走去。
“四弟啊,上元佳節你不去城裡與民同樂,跑到宮裡來做什麼?”聽見皇上對王爺說話的語氣與剛才全然不同,倒讓我想起了自家兄長。
“哈,臣弟這不是收到風聲、擔心皇兄您被流言蒙蔽,所以趕緊回來為君分憂嘛!”仔細聽王爺說話的聲音也與往日不同,雖然調皮,但是似乎端着得很,像是精心修飾過、恰到好處的一般。
“哦,你說說,朕如何被人蒙蔽了?”皇上問。
似聽到王爺的笑聲,接着又聽他說:“這不是今日京中人又在謠傳臣弟的風月事嗎?”
“皇兄有所不知,臣弟不過因明家老大人的師徒情分才認識的這位明家小姐,臣弟與她說來不過是泛泛之交,實在稱不上談婚論嫁的地步。”
聽聲音王爺似乎在皇上身邊轉了一圈。
“所以啊,這民間的蜚短流長、着實害人啊;這不,若臣弟今日再晚來一步,皇兄不就為臣弟亂點鴛鴦譜了嗎!”
聽到這兒,我發現眼前地毯上濕了一大片,自己的雙眼已是模糊到看不清了......
王爺他,是專程趕來救我的嗎......
明明我那樣決絕地拒絕了他,明明我辜負他,明明都是我的錯可他卻......
跪着久了我有些頭暈,後面王爺和皇上說的話我已聽不太仔細了。
直到最後王爺提醒皇上,說再不放我出去就要關宮門了,皇上才終于松口讓我起身。
我于是強撐着站起,謝了恩之後轉身出了殿門。
我剛才還以為,自己這回是真的要完蛋了......
此刻我并沒有多少劫後餘生的喜悅,隻覺得對王爺的虧欠似乎又加深了幾分。
我站在高台上,看着遠處最後一輪煙火在空中綻放,彩色的火焰映照下的宮牆殿閣竟比在外面廣場上更好看許多。
原來大内裡面的景色這般好嗎?
隻是此地如此空曠,四面八方的風呼嘯而來,我真得覺得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