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呢?”
魏陵州不知她在說什麼,俯身凝着她。
然而她不信他在失去祁東和段離之後,還舍得在這個節骨眼上疑心她。
雲思淺又問:“您會舍棄的,是什麼?”
男人發梢的汗珠順着肌膚淌落在她的肋骨處,雲思淺悶哼一聲,忍不住攥緊魏陵州的手臂,身子抖得厲害。
皎潔的月色映在女子白琉璃似的面容上,光滑細膩的玉頸一把就能握住,喘息間暧昧的氣息滲透每一根毛孔,交疊的兩個人睫毛眨一下,都能刮到對方的臉。
良久,魏陵州摩挲着雲思淺的肋骨。她的肋骨部位有一個烙印,那是象征着忠誠的烙印,用血淚凝結而成的。
烙印處是灼燒的傷疤,被烙鐵滾過的肌膚坑坑窪窪,比旁邊完整的皮肉都要厚,她潛伏在他身邊五年,什麼屈辱都忍了,唯獨這個部位的烙印,是她不願回想的。
何必呢。
可若真懷疑她,獵場行刺她被祁先所傷,魏陵州怎麼會管她的死活,何苦送藥。換個角度想,萬一隻是試探、檢驗她的忠誠?
……忠誠。
這東西,她有嗎?
也許有,隻是不忠于魏陵州。
那紅色烙印是兩年前魏陵州親手印下的,即便已經結痂,卻在這一刻,隐隐作痛。
也許對于魏陵州來說,他們的關系依然不能見光,他是蠱王,不能有弱點,也不能把背後交給别人。
黑暗中,她看不到他。而就在剛剛,她愣住了。因為她觸到了他的傷。
西瀾常年嚴寒,平日裡魏陵州身穿玄黑貂皮大氅,無人知道這具高大偉岸的身軀竟然如此千瘡百孔。
健碩的胸膛橫着一條深溝,猙獰可怖,宛如裂谷,刀疤縱橫交錯地蔓延在男人野性十足的腹肌上。
這麼多傷,每一處都是緻命的,像是用工具,在他身體上反複虐打,難怪睡覺時都需要铠甲護體。
又被魏陵州按住發洩了一通後,她癱在榻上半死不活,隐約聽到他說:“無用的東西。”
“什麼?”
“無用的東西。”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他會舍棄無用的東西。
雲思淺問道:“那我有用嗎?”
魏陵州撫摸着她的手指,扣入指縫:“你這雙手,我自有他用。”
沒錯。
她這雙手可以殺人,可以制蠱,自然有用。
雲思淺下了榻,穿好夜行衣,套上黑鬥笠,她回眸看了眼榻上的男人。
她這樣看着他。
月光透過窗棂灑進來,骨骼比例完美,微駝峰的鼻梁。
男人雄偉的輪廓映在牆壁,形單影隻的樣子,似乎有種凄涼的孤寂感。
他不是個喜怒形于色之人,即使心裡再不痛快,也不願将軟肋暴露給旁人。
“主上……”
撲通——!
雲思淺蓦然跪下,豎起三根手指:“阿淺一顆忠心,絕無二意。”
男人頓了頓,沉沉道:“突然說這些做什麼。”他撩開帳幔走出來,擡起她的下巴,“怎麼,你想留在這裡?”
雲思淺知道,他是在趕她走。
若再墨迹,他會讓她死在這裡。
她磕頭外地:“就算您對我挖心掏肺,阿淺也不會離開您!”
似乎是被取悅到了,他一聲哂笑,說:“記下了,起來吧。”
雖然這個答案她不夠滿意,但有必要的她要讓他相信,祁先和段離都靠不住,失去雲思淺是他的損失。
***
回去以後,雲思淺赤身于浴桶。
從貼身荷包裡掏出兩件東西——
一個是香囊。
裡面裝着滿滿的薰衣草,布袋上縫着人名:蕭馭之。
另一個是錦衣衛腰牌。
由皇浦國玄天寺卿親自簽發,刻着魏陵州的名字。
五年前,就是這兩樣東西,支撐她千裡迢迢從皇浦來到西瀾。
西瀾有三大派,她在千蠱門和天仞宗都安插了眼線,眼下祁先不在了,她正在籌劃培養下一位同夥。
五年如白駒過隙。
雲思淺每晚跟魏陵州同房,她都控制不住殺意。
但她沒有忘記自己是誰,該做什麼。
緊攥住錦衣衛腰牌,她眼裡滿是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