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是詢問,語氣卻不容置疑。
時妤詫異地擡眸看着謝懷硯。
她琥珀似的瞳孔裡倒映着少年的模樣。
“可、可是我們素昧平生。”時妤斟酌了一下,“公子,你何出此言?”
謝懷硯聲音溫柔,話語卻暗含威脅之意, “紅顔樓背後可是有大靠山在。如今,紅顔樓雖被我摧毀,但随時可卷土重來。當今世道,鬼魅橫行,妖魔當道,時妤,你是想選我,還是自生自滅呢?”
時妤垂下眼簾,權衡着這兩個選擇。
她與眼前的少年确實素不相識,可倘若選擇後者,她如今中了軟骨散,跑不了多遠就會被抓回,待在紅顔樓中,更是生不如死了。
他是她最好的選擇。
時妤緩緩擡眸,輕聲道:“好。”
謝懷硯并不意外,他起身往外走去,走至門口,卻見時妤沒跟上來。
他回頭看去,隻見時妤臉色微紅,在掙紮着要起身。見他看過來,她咬了咬唇,“我被下了軟骨散。”
說着,她小心翼翼地望向謝懷硯,生怕他覺得她太麻煩而抛下她不管。
謝懷硯聞言,輕啧了一聲,而後從儲物袋中拿出解藥,遞給時妤。
時妤吃下解藥後,體内的力量漸漸回來,她的身體緩緩地恢複行動。
時妤觀察着謝懷硯,他表面溫柔貌美,可手中長劍上顆顆掉落的鮮血卻顯得那般詭異而殘忍。
她有些拿不準他的為人。
“公子......”時妤有些忐忑,
謝懷硯嘴角微彎,顯得十分溫良無害。
“何事?”
時妤懸空的心慢慢落下,她鼓起勇氣揚了揚手中的解藥,“我可否把這些解藥送給她們。”
這裡的女孩們大多身世凄慘,她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範圍内幫幫她們。
謝懷硯輕笑道:“既是給了你,那便是你的東西了,你自己決定就好。”
時妤聞言,起身要将解藥分給女孩們,卻因為癱坐太久而雙腳發麻。
她踉跄一下,在摔落地前被人穩穩抓住了手臂。
時妤錯愕地擡眸,便見白衣少年正抓着她的手臂,拉住了她。
看見她站穩後,謝懷硯抽回了手,往後退去。
時妤忽然想起謝懷硯方才對老鸨所說的話,“上一個碰到我的,墳頭都已經長草了。”
她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然而,少年卻并未殺她,而是站在幾步遠處等着她。
時妤給那些女孩們分完了解藥後,躊躇着走近少年。
謝懷硯依舊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因觸碰到他而想殺了她。
他略微揚了揚頭,持劍往外走去。
少年白衣纖塵不染,銀冠绾發,白色發帶與其高馬尾交織在一塊兒,随着他的步子一動一動的。
在時妤走神之間,少年便已穿過了鮮血與屍山。
時妤不敢多想,立即跟在謝懷硯身後。
大雪還未停下,洛城的大街上人迹罕至,放眼望去,一片銀裝素裹。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一段後,前方忽然出現了一群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二話不說就持劍朝兩人湧來。
時妤被謝懷硯擋在身後,她隻聽見咻咻幾道聲音,而後便是無數屍體倒地的聲音。
鮮血自少年手中雪白的長劍上顆顆滑落,彙入雪地中,宛如一朵朵攝人心魄的罂粟花。
時妤微微顫了一下,不知是凍的,還是吓的。
謝懷硯轉身湊近她,彎腰與她平視,時妤卻不敢看他,隻是垂着眼睑,她濃密而美麗的睫毛微微顫抖。
少年的聲音緩緩落入耳中,溫和卻疏遠,他再次問:“時妤,你在怕我?”
時妤僵着身子,急忙搖了搖頭,她怕他不讓她跟着,那她就真的無處可去了。
在這樣混亂不堪的時代,眼前的少年是她目前最好的選擇。
“我、我不怕你……”
時妤的聲音怯怯的。
也不知少年信了沒,他沉默片刻,猝然而笑。
謝懷硯擡起長劍,往後退了一步,他從懷中掏出一塊潔白無瑕的手帕,開始細細地擦拭着劍身。
長劍上的鮮血被擦得一幹二淨,少年又道:
“劍,我擦幹淨了,你别怕了。”
時妤垂眸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劍。
原來謝懷硯以為她怕血。
兩人又走了幾步,一陣寒風撲面而來,時妤輕輕地顫抖了一下,吸了口氣。
謝懷硯頓住腳步,回頭打量着時妤。
隻見時妤臉色蒼白,本來就淺淡的唇色愈發的變得毫無血色。
時妤身上的衣服單薄而破爛,這大寒天的,凍得她瑟瑟發抖。
她裸露在空中的肩膀和腰間都微微泛紅。
謝懷硯似是在思考少女為何如此怕冷。又想起自己身懷修為,自然是不怕冷的。
他見時妤微微發抖,開口問道:“你很冷嗎?”
時妤如實地點了點頭,“……冷。”
除了殺人,謝懷硯沒和旁人這般接觸過。
他忽然覺得有些麻煩。
時妤看出了他眼中的煩躁,她立即道:“沒事……我能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