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聲音細若蚊吟。
謝懷硯心頭一顫,這個稱呼仿佛曾在午夜夢回時環繞在他耳旁,激起他心中陣陣心悸,叫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時妤在認真地看着滿桌子的佳肴,沒察覺到謝懷硯的情緒。
她把滿滿一碗飯遞給謝懷硯。
謝懷硯不可置信地接過飯,他不是才說了自己不用吃飯麼?
時妤擺弄着筷子,認真道:“好好吃飯才能健康生活哦。”
謝懷硯忽然想起大雪天裡時妤盈盈一握的腰肢,不由自主道:“......你才應該好好吃飯。”
時妤夾起一塊闆栗放入口中,隻覺闆栗軟糯香甜,她瞬間心生歡喜,眉眼彎彎道:“你也要好好吃飯,阿娘曾說,修士和我們凡人一樣都得好好吃飯。我們凡人好好吃飯才能活下去,修士好好吃飯才能修行得更快......”
時妤說着說着忽然放下了筷子,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起阿娘了。甚至連阿娘的模樣都模糊了,可這句話為何還如此清晰?
謝懷硯聞言一愣,這倒是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回答。
修士一般不吃飯是因為這飯菜乃污濁之物,不如甘露靈力幹淨。
但謝懷硯不一樣。
他是因為少時流離失所,并無充饑之物,吃食大多難吃且少,故而才漸漸的不喜歡吃飯。
再後來,他被和尚撿回去後開始修行,更是不用吃飯了。
他如今看着時妤眉眼彎彎的模樣忽然想試試那盤闆栗燒雞到底是何味道。
想着,他夾過一塊闆栗,卻沒能吃出任何味道。
“時妤。”
謝懷硯的聲音将時妤從出神中拉回。
他正皺着眉看着桌上的闆栗燒雞,臉色有些難看。
時妤不解地問:“不合你口味麼?”
謝懷硯搖了搖頭,眉頭卻依舊緊緊地擰着。
“闆栗燒雞是什麼味道的?”
時妤詫異無比,她跟不上謝懷硯的腦回路,卻依舊怯聲答道:“陸昀安做的很好吃。闆栗香和雞肉香融合在一起,滿口香甜。”
謝懷硯輕輕地“嗯”了一下,沒再說話。
時妤不确定地再次吃了一口闆栗燒雞,闆栗香甜軟糯,雞肉滑嫩可口。
沒什麼不對勁啊。
謝懷硯興緻缺缺地放下筷子,眉間閃過一抹殺意。
他已經快記不清他是從何時開始品不出味道的。
時妤拿起手邊的藕粉桂花糕遞給謝懷硯,“你、你試試甜點。”
謝懷硯奇奇怪怪的話讓時妤猜測他是否沒有味覺,她想再試探試探,以免以後不小心惹怒他。
沒想到,謝懷硯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藕粉桂花糕别開了臉,淡聲道:“我不喜歡吃甜的。”
時妤一愣,這是有味覺的意思麼?
可為何要問她闆栗燒雞的味道,難不成他覺得難吃,看她這麼喜歡便覺得她吃出來的味道和他的不一樣麼?
接下來,謝懷硯再沒有吃過一口。
時妤滿腹疑慮地吃飽後,才放下筷子。
之後,謝懷硯就在她身邊打坐,時妤百無聊賴的倚着欄杆看風景、吹海風。
“謝姑娘。”
一道溫和的聲音忽然傳來。
時妤往聲音來處看去,隻見陸昀安正站在船頭仰頭朝她笑。
陸昀安此人五官深邃,相貌俊美,聲音卻一直是溫潤無比的。
時妤出于禮貌也給他回了個笑容,陸昀安轉身離去,時妤依舊眺望遠方,感受海風的吹拂。
直到片刻後,陸昀安拾級而上,慢慢地走近她。
時妤有些錯愕地看着陸昀安,陸昀安卻走到欄杆邊和時妤一起靠着欄杆,側身朝她笑,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聊天。
“謝姑娘是哪裡人啊?”
陸昀安聲音柔和,叫時妤生不出反感來。
但如今她和謝懷硯假裝兄妹,信息得一緻,她不知道謝懷硯的家鄉在哪裡。
陸昀安見她遲疑不語,以為是自己冒犯了她,就道歉道:
“對不住,謝姑娘,我原是好意,卻不想竟然唐突了姑娘。”
時妤微笑道:“無妨。”
陸昀安涵養很好,又燒得一手好菜,叫時妤敬佩不已,她感激道:“多謝陸公子贈予我和......兄長的飯食。”
提到這個,陸昀安眼尾微揚,笑道:“區區小事,不足挂齒,倒是謝公子太過客氣了,還放了一袋銀子——我此刻上樓,便是要将銀子還給謝公子的。”
原來,謝懷硯是用銀兩換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