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王來到衛樾的營帳時,太醫正在為昏迷的溫催玉清理包紮左手的傷。
雖然不省人事,但溫催玉受不住疼,手指下意識顫抖着,口中低低地溢出難忍的痛吟,眼角也沁出了淚珠,臉色慘白脆弱得仿佛正在受刑。
衛樾看得憂心如焚,偏偏又無法以身代之,也不敢冒冒失失自己上手,于是所有不滿都無理取鬧地沖向太醫:“你到底會不會治傷!不知道動作輕點嗎!他這都快疼醒了!”
壓根沒敢手重的太醫:“……是,陛下,臣再小心些。”
“聽聞陛下遇刺,臣救駕未及,望陛下恕罪。”莊王走進營帳,一臉擔憂,“不是說陛下并未受傷嗎,怎麼衣衫上也有血?溫太傅傷勢如何了?”
衛樾現在滿心滿眼都是溫催玉,聽到莊王這個始作俑者假惺惺的語氣就厭惡,懶得搭理。
莊王便一臉和藹地看向宮人蔡慶。
因為衛樾并沒細說,所以蔡慶也隻是揣測着知道大緻情況,他低眉順眼地回道:“萬幸有溫太傅救駕,陛下沒有傷着,但溫太傅手上傷得嚴重,血沾到了陛下衣衫上。”
太醫大氣都不敢喘地給溫催玉包紮好了,才松了口氣,起身行禮,說:“陛下,莊王殿下,溫太傅的傷已經止血上藥。因着傷口有些深,所以得養一段日子,但好在并未傷及筋骨,如今血也止住了,并無後患之憂。臣稍後再熬制些補血益氣的藥,待溫太傅醒了之後可以服用。”
莊王神情放松了點:“那便好。對了,不知陛下是在何處遇刺,又是怎麼逃脫的,那刺客是何去向啊?”
衛樾冷眼看向他,語氣陰森:“在北邊的樹林裡,那兩個刺客疏忽大意,朕和溫太傅才得以僥幸逃脫。莊王,你若是代朕壓不住這天下,連一個圍場的戍衛都做得如此無能,那不如早些還政罷。”
聽到衛樾這毫不掩飾的話,太醫和蔡慶冷汗直冒,巴不得自己聾了、并沒有在這營帳裡。
盧子白擔心溫催玉,也在營帳裡。他離朝局遠,反倒感覺不到戰戰兢兢,但知趣地曉得這時候不該引起注意,所以也和蔡慶他們一樣,低眉順眼老老實實地放輕呼吸。
莊王本人倒是沒什麼大反應,他被衛樾“口無遮攔”針對慣了,并不因此惱怒。
“陛下這般說,臣惶恐……”莊王一臉忠臣模樣。
衛樾直接打斷了他:“朕要那兩個刺客的命,若是做不到,拿你自己的命填上也行。”
莊王拱手:“陛下放心,搜捕緝拿刺客,是臣應盡的本分。陛下……”
“其他的話朕不想聽,滾出去!”衛樾毫不留情道。
莊王放下手時攥緊了下,臉上倒還是沒什麼變化:“臣告退。”
出了營帳,走遠之後,莊王冷聲吩咐侍從:“把那兩個蠢貨的腦袋放到陛下營帳門口去。”
侍從不敢多言:“是!屬下即刻去辦……殿下,您何必容忍陛下對您如此造次……”
莊王平時樂意裝得仁善大度,是因為所面臨的人和事他都心裡有數,而且除了色厲内荏的衛樾之外,其他人也都識趣配合他裝。
這種情形下,偶爾被無能為力、隻能發怒的衛樾挖苦嘲諷幾句,莊王其實覺得還挺有貓看老鼠的樂趣在,并不覺得難以接受。
但方才,本以為順利完成的刺殺離間居然失敗了,莊王這麼多年以來鮮少有的無法掌握的感覺冒了出來,他本就心情不佳。
又被少帝用一種“朕知道你是幕後主使”的态度,頤指氣使地呼來喝去,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莊王此刻也懶得再在侍從面前裝仁義道德的表象了。
“倒是本王小瞧了這溫催玉,以為是防微杜漸的一場樂子,沒想到離間不成反倒給他做了嫁裳,讓陛下更信任他了。”莊王停下腳步,回頭看向衛樾的營帳。
侍從揣度問:“是否需要再正經準備一次刺殺,直接要了這溫太傅的命,省得他給您添麻煩?”
莊王冷笑:“他再聰慧,也是個沒根沒底的病秧子,能給陛下什麼助力?一次不成,再來一次刺殺,讓人知道了還以為本王老糊塗不知輕重了,多瞧得上他啊。且有了這次,他之後必定更加謹慎,若是第二次刺殺也叫他逃脫了,那本王真成笑話了,你們這些沒用的東西。”
侍從連忙告罪:“屬下魯莽了。”
莊王回過頭,繼續往前走:“罷了,确實是本王太過縱容陛下,說到底根節還是在陛下身上……去祁國的人有消息了嗎?”
被問起這個,侍從更加謹慎地回答:“還沒有新的消息。”
莊王若有所思:“都去了三個月了,還沒消息,大概是又找錯了。”
侍從不敢接話了,怕一個字沒說對,就和即将要死的那兩個同僚一塊兒丢命。
……
“老師的衣衫上沾了血,你去拿身幹淨的過來給老師換上。”衛樾吩咐盧子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