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索性不去繞彎想了,樂滋滋道:“希望明天能停雨,也希望蘇道長能來。”
但第二天還是個暴雨。蘇道長沒來,倒是富貴侯來了。
他帶着管家冒雨到了莊子上,看見蘭雀就激動得上去将人抱住,“十八娘,乖女兒,你可給阿父長臉了。”
蘭雀僵硬着身子不知道如何是好。虞國公夫人就将富貴侯請走,道:“實在是失禮,本該是我們先上門的。”
富貴侯見她對自己态度好得不得了,跟當初夜襲祠堂時完全不同,便知曉她是真看重十八娘的。
至于為什麼看重?他才不管。他隻需要有這門親戚就好了。
從今日起,十八娘就是他的親女兒,是他的金疙瘩!
他一臉慈愛地看着蘭雀:“不瞞夫人,我這些女兒中,我最是看重十八娘。這個孩子娴靜,本分,賢惠,孝順,還會讀書寫字,本事大得很呢。”
“我當時就想,世上應隻有蓋世英雄才能配得上她。我還發愁呢,這蓋世英雄從哪裡找?哎喲,誰知道老天爺牽了紅線,就這般将她送到了虞三将軍跟前。”
他唱念做打,一頓吹噓,将虞逢林和蘭雀的姻緣說成了天上人間隻此一對的佳偶,最後拍着胸脯承諾:“我必定是要給她準備多多的嫁妝,到時候風風光光嫁人。”
要讓世人都知曉他跟虞國公府攀上了親家!
虞國公夫人笑着沒應聲,倒是蘭雀滿臉驚奇。等他走的時候她去送,就聽富貴侯笑着道:“十八娘,你可是覺得為父沒臉沒皮?”
蘭雀趕緊搖搖頭,又怕他誤會,開始摳心挖肚解釋:“災年亂世一來,為了一口吃的,人人都要脫掉這層皮,但那都是沒錢沒勢的人做的——我隻是不明白,您都是侯爺了,又有這麼多銀子,為什麼還要如此呢?”
富貴侯便大笑起來,倒是喜歡她這番實誠話。他豎起食指,往上指了指,“人上人,人上還有人,就是……”
就是做到了皇帝,不也毫無體面地跪在地上求長生麼?
人活在世上,隻要有所求,哪裡有什麼體面。不過是有些人藏得好,有些人沒有資格藏罷了。
很不幸,他這個斷子絕孫的太監就是沒法子藏的那個。
但這些話是不好跟十八娘這個蠢蛋說的。他笑眯眯道:“好閨女,你的命實在太好了,你一定要抓住這次機會。”
蘭雀聞言,卻想到了難處——她跟虞逢林是假定親。等葬了虞春瑩将軍,她還要等待國公夫人的處置呢。
富貴侯如今這般高興,到時候沒了這門婚事,又要如何氣憤呢?
她惴惴不安,臉上就露了出來。富貴侯瞧見皺眉,正要教導兩句,就見管家朝着他使了使眼色。
管家是個跟柴米油鹽打交道的人,想的也比較樸實細膩。
他小聲跟蘭雀道:“我知曉,這虞三将軍比你大了十歲,是老了些,你們小姑娘不喜歡也是情理之中。還有那腿,聽聞是斷了的,定然醜陋得很,你不願意也情有可原。”
富貴侯詫異,不可思議看向蘭雀,“你還有這般的念頭?”
蘭雀腦袋就撥浪鼓一般搖起來,“沒有的,沒有的。”
富貴侯松了一口氣,狠狠瞪了一眼管家,“别胡說八道!”
他怕蘭雀被管家這番話吓住,連忙道:“男人大一些會照顧人,也更體貼人,再者,他是個将軍,你該敬重他才是,就是腿……腿醜陋了些,你也該歡喜慶幸,不然這門親事怎麼會落到你的頭上呢?”
他勸誡道:“十八娘,你要知足,要感恩戴德。”
蘭雀老老實實真心實意,“我感恩戴德的。”
富貴侯仔仔細細瞧過,确認過她目光盛滿了單蠢本分四個字,這才放心。
這門親事可不能出差錯啊。
蘭雀一直送他到馬車上,等人離去了才返回。誰知剛回去,就聽虞國公夫人道:“蘇道長來了。”
蘭雀立馬迎了過去。
蘇道長雖然隻有二十多歲的模樣,但看起來十分穩重。她穿着一件青色的道服,頭上戴着冠,笑着道:“你就是蘭雀姑娘吧?”
蘭雀點頭,神色虔誠地看着她。
虞國公夫人見了笑起來:“她是我的忘年好友,跟自家人一般,你對道場有什麼想法,就跟她說。”
蘭雀搖頭:“沒有的,我沒有什麼要求。”
蘇道長就定了音,“我夜觀天象,明日必定天晴,咱們明天就動身。”
蘭雀:“哎!”
她回到屋子裡,羨慕地跟虞春瑩将軍道:“她可真厲害!”
她背着手挺直腰,大着嗓音學起來,“我夜觀天象,明日必定天晴——”
學完了,她羞澀地捂住臉直笑。然後撐着下巴,坐在窗台前看雨,看了一會,她又感慨:“蘇道長可真厲害啊,我要是跟她一般厲害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