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建柏也不是不知道,太子聲勢已經如日中天,要是衛垣在赈災中再出力過多,難免會招來皇帝忌憚。
但這個衛垣三兩天就和他“偶遇”,說什麼“我家公子會插秧了喔”,是什麼情況?
不就是插秧嗎?廖建柏心裡酸溜溜的,他兒子廖學海肯定也…肯定不會啊。
成天和泥水糞肥混在一起能有什麼出息啊?!我廖建柏的兒子是要有從龍之功,輔佐四皇子的!
京城的盛闌拿到了外祖父的信。
盛闌興奮,盛闌大驚。
什麼叫讓本宮去學插秧?
與此同時,皇帝也拿到了盛聞的第二封信。
信裡盛聞痛哭流涕地檢讨了自己的錯誤,比如不應該以身犯險,不應該一時怒氣上頭,砍了太多人導緻自己沒得用,隻能選一些身份低賤的庶人帶在身邊。
盛聞在信裡小心翼翼地請罪,表示自己都這麼慘了,父皇能不能不要生氣。
讀到這裡的皇帝歎了口氣,到底這是他唯一一個養在身邊的兒子,剛會爬就養在身邊,從皺皺巴巴的紅皮猴子養到現在的小小少年,皇帝都看在眼裡。
他有點心軟了。
太子不想當皇帝,那肯定不是太子的問題,也不是他的問題。
皇帝思索片刻,肯定是太子的老師有問題!
于是正在處理宮務的顧青一臉懵逼地突然接了一道聖旨,讓他回自己府上閉門思過,反思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誤。
顧青想破了腦袋也沒想明白自己哪有錯,他都是老老實實照本宣科,書上怎麼寫的他怎麼教,盡量不摻入任何個人感情。
他教的是聖人言啊,聖人言也有錯?
聖人沒錯,他顧青也沒錯,陛下更是不可能有錯的。
那就是太子有錯?顧青驚恐地發現了這個盲點,皇帝這麼早就已經開始厭惡太子了?
自古以來都是皇帝到了晚年,開始貪戀手中權力,不肯放權,才會和皇子有較大的沖突。
他的學生太子現在才十二歲,有什麼可忌憚的?
顧青想了一圈。
難道太子在陳州祈雨,驅逐天狗的傳言竟然是真的?!太子真的是神仙下凡曆劫,太子不是皇帝親生的?
顧青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回府後立刻閉門不出,生怕皇帝發現自己知道的太多要殺他滅口。
看到顧青這麼老實的皇帝也很快消了氣,在盛聞回京之前又把顧青給放了出來,這是後話。
這君臣倆陰差陽錯地避開了正确答案,但意外地沒出現更大的矛盾,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盛聞挑着有趣的事給皇帝寫在了信裡,還随信附上了牛油火鍋鍋底的做法,請禦膳房的人一試。
末了,盛聞向皇帝讨要了一個人。
“工部官員交出的法子雖然不錯,但這幾日的雨一直不停,已有洪水之兆,兒臣擔憂倉促之間修建堤壩恐怕難以堅持,因此鬥膽向父皇讨要一個人。”
“工部衆臣雲,此人于治水方面才華出衆,常另辟蹊徑,行常人不敢為之事,事急從權,兒臣請父皇允其一試。”
“現豐沛縣縣令,甯橋。”
皇帝看罷,将盛聞的信丢在了桌子上。
首領太監樂茂德立刻端來一碗清肝明目的菊花枸杞茶,放在皇帝手邊。
“樂茂德。”皇帝沒有喝茶,“朕記得朕那皇姐,是不是新認了個義子來着?”
“陛下好記性。”樂茂德賠笑道,“大長公主一直纏綿病榻,是這位甯直甯公子拿出一張藥方,使大長公主恢複了康健。”
“嗯,皇姐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事求朕,朕也允了。”皇帝揉着太陽穴,“朕記得是朕把甯直指給太子做伴讀了?”
“是。”樂茂德道。
“甯橋,甯直。”皇帝歎道,“這個甯直和平樂甯氏有什麼關系?”
“回陛下的話。”樂茂德道,“這甯直無父無母,從前在大長公主的慈幼局中長大,長大後和一民女一同賣豕肉胡餅為生。”
“和平樂甯氏,大約是沒什麼關系的。”
樂茂德能坐穩首領太監一職,自然不是蓋的,他心裡早有一本經,把宮裡來來往往的人理得明明白白。
“那民女似乎和鄉下的赤腳大夫學過幾年,頗通醫術。”
“或許是感念大長公主恩德,甯直才會鬥膽獻出那藥方吧。”
“豕肉胡餅。”皇帝敲了敲桌子,大拇指上的玉扳指敲在桌上,響起一陣脆響,“朕記得,太子第一次出宮,也是為了吃這什麼豕肉胡餅?”
“是。”樂茂德低頭。太子是皇帝看着長大的,何成不是他樂茂德看着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