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帝的默許下,盛聞仍在裝斷腿。
“孤一切都好,勞兄長和弟弟挂念了。”盛聞道,“至于家宴之事,孤年輕氣盛,劍走偏鋒,父皇将孤禁足,閉門思過這些天孤已經想明白了。”
“論語雲,朋友切切偲偲,兄弟怡怡。我們合該兄友弟恭,一同替父皇分憂,你們說是不是?”
盛闱和盛闌自然隻能稱是,三人狠狠地剖白了一番自己的忠心。
“打虎親兄弟,旁的孤也不說了。”盛聞道,“父皇總算消了氣,教孤把京都外城的地修整修整。”
若用現代的四九城來對比,内城就是三環以内,住得都是達官顯貴和王公貴族,隻有剛剛授官的小官和百姓們才住在外城。
内城的路鋪得是大小近乎一緻的青石闆,外城的就是土路了,隻比偏遠的地方多了人打掃罷了。
盛聞上次和姚諒去賣肉餅,還見有人當街便溺。
後來那糞還被另一人撿走了,拿回去堆肥。
咳,扯遠了。盛聞把這有些惡心的回憶拉回來,他先看向了盛闌。
去陳州赈災,盛聞從皇帝給他批的銀子數量中反推過去,國庫空虛,這事他早就知道了。
他隻是很想聽聽老四會怎麼說。
“長幼尊卑有序,還是請大哥先說吧。”盛闌不輕不重地把球扔給了盛闱,“臣弟是第一次理戶部諸事,最近各地的賦稅剛收上來,臣弟實在焦頭爛額。”
“既然焦頭爛額,那就是你無能。”盛聞單手,“回弘文館讀兩年書再來朝堂議事。”
盛闌一愣,随即換上委委屈屈的表情,“臣弟去戶部,是父皇的吩咐,即使是太子哥哥,也不能抗旨。”
“長兄如父,那是你大父,孤是你二父。”盛聞一指狀況外的盛闱,“孝經中雲資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你應該像侍奉父親一樣侍奉國君。”
“太子,君之貳也,孤又是你的兄長。”盛聞道,“盛闌,你這是在忤逆孤嗎?”
“臣弟不敢。”盛闌道。
“太子。”盛闱道,“四弟才幾歲,你不要過多地為難他了。”
“他幾歲,孤就比他大很多嗎?”盛聞道,“兄長不該偏心若此啊。”
好話都讓盛聞說了。盛闌自知再待下去也沒用了。
盛闌很清楚,過早地暴露出自己的野心一點用處地沒有。
既然太子突然發難,肯定是抓住了先前遇刺的把柄,盛闌暗恨,為何隻是斷了太子一條腿?
幹脆殺了不好嗎?
趕走了四弟,盛聞看向自己唯一的兄長,“皇兄啊。”
“太子。”盛闱應道。
盛聞其實很清楚皇帝想做什麼。
皇帝想把盛聞培養成一個完美的太子,一台和他一樣完美的政務機器。
在衛皇後死後,盛聞就是皇帝親手養大,他想盛聞做名副其實的政務機器。
不需要養母,也不需要兄弟姊妹。
如今也是一樣。皇帝在發現盛聞心裡最柔軟的那塊地方之後,大方地後退了一步。
這一步,盛聞需要和兄弟們再劃清一次界限來交換。
皇帝可以這麼無恥,盛聞卻做不到。
正如之前他所說,就算是天底下所有人都想殺他,他都無所謂。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皇帝曾是他對于親情唯一的錨點,隻要皇帝不殺他,他就沒什麼好怕。
隻是現在,對于盛聞來說,他心裡又住進了不少人,他終于可以試着反對皇帝的某些所作所為了。
無論從精神上,還是□□上。
真可怕啊,自己的這位父親。盛聞摸了摸心口。
在意識到兒子對自己深沉的愛之後,毫不留情地将其利用,真是太過分了。
盛聞不開口,盛闱也不接話,他坐在椅子上發愣。
皇帝希望自己的太子是嫡長子,必須要從皇後的肚子裡生出來。
而盛闱的母親隻是個小官的女兒,在皇帝的寵幸後意外懷孕,在衆臣的施壓下才保住了這個孩子。
皇帝不待見盛闱和他的母親,随便封了個充容了事,你們施壓歸施壓,朕隻立嫡子為太子。
長子和嫡子,從禮法上确實可以掰掰腕子。
為了母妃能過得更好,盛闱已經收受許多好處,他是不會向太子低頭,更不會變成太子黨的。
利益需要以更大的利益交換。
“皇兄,要論關系,咱們兩個年紀才最相近,你這樣哄老四,弟弟心裡頭不痛快。”盛聞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