窩在被子裡的小姑娘含混地“唔”了聲,一下子把月尋風的思緒扯回。她看着對方,又下意識給對方掖了掖被角——在很多很多年前,在她還小的時候,晚來遲就是這麼幫她掖被角的。
唉,師父啊師父,你究竟去到哪兒了呢?想到這,月尋風的心情一下子糟糕了起來,雖然她是一個很擅長自我排解的人。但是在遇到這種情況……果然還是會有些苦悶和悲傷。
那燭火搖晃着,不夠明亮,卻足夠溫暖。房間裡燒着銀絲炭,将這鋪滿了軟枕絲綢的地方烘得暖洋洋。在這樣令人昏昏欲睡的氛圍裡,月尋風抱着刀,靠在牆邊,守着那小姑娘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叫醒月尋風的不是太陽,也不是公雞,而是爬過來抓了她一下的不知名小姑娘。
對方這一下跟小貓撓人似的,沒破皮,但是挺疼,直接把月尋風驚醒,差點反手一刀橫到對方的脖頸上。得虧她還有那麼點理智,沒直接把刀架上去。這才看到了面前被洗刷幹淨,烘了一晚上顯得溫暖無比的小姑娘,正睜着一雙葡萄似的黑眼珠看着她。
昨日在山洞裡打鬥的時候,對方渾身髒兮兮,還一直在發射暗器,活像是什麼機關成精。昨天一堆事忙忙亂亂,月尋風在給對方洗完澡之後便再也沒仔細看過對方。可現下得了閑,月尋風看着對方的模樣,也不由得感歎了一句——
生得不錯。
怎麼說呢,就是生得很好,對方的父母也絕對都是美人。就是實在太瘦了,瘦的有點脫相了,導緻這小姑娘看起來有點過分的伶仃了。像是水澤邊幹枯的蘆葦,脆弱枯黃的。
月尋風看着對方,雖然知道對方也許不太會說話,還是抱着期待地問了句:
“你有什麼事情嗎?”
小姑娘搖了搖頭,喉嚨裡發出野獸般含糊的呼噜聲,她仍帶着敵意,卻因為武器消失,顯得有些慌張無措。
……這樣的話。
月尋風想了想,下床去傳喚了早飯——很快早飯端了上來,顧及對方啃了十幾年野果的情況下,清一色的,都是清淡飲食。
不過這德音閣的廚子厲害之處就厲害在了這裡。哪怕是再清淡的飲食,都能被他們做出花來。
在喂了對方一碗粥之後,小姑娘已經不會對月尋風呲牙咧嘴了。而是顯出一種非常安甯的情态,還親昵地貼了貼月尋風的手。
嗯,很可愛,但是……
月尋風不由自主地感歎了一句:果然有奶就是娘,此話誠不欺我。沒有一個人,能抵擋得住美食的誘惑。
“你叫什麼?”
眼見着這小姑娘對她親近了不少,月尋風再次不抱什麼大期待的問了句。本以為得到的又會說含混着呼噜的威脅聲,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滞澀地念出了幾個字:
“……扶……光……”
她看着月尋風,又一次用力地念道:“扶……光,星……星……”
啊,原來這小姑娘還是會說話的。那麼……估摸着真是因為崔家的倉促被抄,沒來得及安排好這姑娘,這才導緻對方翻來覆去,反反複複都隻會說這麼些話,最後更是退化成了野獸的原始語音。
……星星,和星星有關。
她總覺得崔家這種文化人取名字,肯定不會随便取取就算了。也因此,她把這個點記了下來,打算先問問裴覆雪,等以後有了機會,再去問問靜和公主。
“扶光?”月尋風理了理這姑娘的頭發,給對方紮了個最簡潔的馬尾束發。她不是什麼心靈手巧的人,這個束發是她自己平日裡也最常梳的,顯得幹淨利落。
小姑娘被她梳理頭發的動作弄得“呼噜呼噜”的,莫名讓她想到很久以前陪伴她長大,最後老去的狸奴。對方眯了眯眼睛,在她懷裡高興地扭來扭去。月尋風順手颠了颠對方的體重,随口問了句:
“你知道你的父母是誰嗎?”
提到這,小姑娘一下子眼睛亮起來,激動地念道:“yue……yue……yu……”
……非常含糊不清的話語,月尋風聽了會兒,最後讓蒼天知道她認輸。沒辦法,對方還記得自己名字就不錯了,她就不要在這方面過多苛求了。
自己把自己開導過後,月尋風一擡頭——
正好撞入了一雙黢黑的眼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