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月尋風的時候,語氣溫和了不少,那種若有似無的冷清一下子消散了不少,顯得輕快活潑了些。
裴覆雪平靜地收攏起那些情報,“我會告訴她的。”
這些情報是月尋風的所有物,他沒有什麼資格插手觀看,好好收起來,安全交到對方手上就是最穩妥的,最好的了。
“近日京城不大安生……”燕玉書交代完那些情報,輕輕蹙起了眉,心下帶着些疑慮和不安,“總之,你們也要多注意,我總覺得,雲星節上,京城絕對會發生什麼大事。”
裴覆雪自然也嗅到了京城内山雨欲來的氛圍,不過他畢竟不在前朝,自然不如燕玉書那般,有着敏銳察覺全局的能力。
“其實也不需要考慮那麼多。”
裴覆雪看着那不知何時簌簌落下的雪,輕聲道:“一切都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古往今來,多少謀算,其實也不過一個‘忍’字,一個‘奪’字。”
意思就是忍無可忍,羽翼豐滿了之後直接掀翻桌子,什麼彎彎繞繞在絕對的武力壓迫前,都是紙老虎。
可惜他們目前并沒有多麼龐大的勢力,有的隻是崔家留下的小波暗衛,以及燕玉書這些年韬光養晦,在暗地裡隐隐發展的勢力。
如若再算上德音閣,終究也隻是徒有财力,而無武力。有一種一拳打不到對方臉上的無力感,所以隻能忍。
如若有機會的話……如若有機會……她一定要親自把那些仇人都手刃,何須如此忍氣吞聲。可她能夠活到現在,靠的也是委曲求全,靠的也是柔弱與僞裝。
裴覆雪沒說什麼,隻是沉默,而後吐出那一句:
“殿下,須得隐忍。”
這是一切帝王所必需要經曆的道路,無論你身份如何,在弱小之時,都須得小心翼翼。
那些不夠謹慎的,不夠聰明的,亦或者不夠忍讓的……都已經化作了那龍椅之下的累累白骨。
燕玉書點了點頭,很沉靜地回了句:
“我知道了。”
她隻是偶而,在某個瞬間,感受到憤怒的火焰在她胸腔中燃燒着,如同被加入永不熄滅的薪柴,将要焚燒盡一切,或許也包括她自己。
可是,在登上那皇位之前,她還是……想做那麼幾回自己,隻是燕玉書,隻是一個合該天真自在的普通公主。
裴覆雪起身将要離去,燕玉書知曉,自今日之後,他們或許便不能再明目張膽聯系,既已入了仁和帝的眼,那麼飛錦衛也将悄無聲息滲透到她身邊。
一步錯就會步步錯,從而滿盤皆輸。
他們籌謀了這麼久,不能輸在這裡。
燕玉書坐在亭子裡,注視着裴覆雪離去的背影。忽的,裴覆雪停下了腳步,轉身,斂衣俯首,朝燕玉書行了一個大禮——
“公主殿下……望自珍重。”
他的臉色依舊冷淡,眸中卻帶着對親人的擔憂,他似乎想說些什麼,可自從崔家覆滅之後,他們也無什麼話可以說了。
但……
“望公主殿下,諸事順遂……得償所願。”
那是崔家的願望,那是所有冤魂的願望,他們必須要實現這個願望,無論付出何等代價。
風雪漸大,有雪白的身影被一片素白吞沒,漸漸消失不見——
月尋風抖了抖裴覆雪狐裘上的雪,看着他乖乖坐在位置上,一五一十和她講和燕玉書商談的事情,沒有一句錯漏。
月尋風接過了那沓厚厚情報,神色平靜,沒有什麼波動。裴覆雪看着她這副平淡反應,有些疑惑。不過他知曉月尋風向來坦蕩,不願意說的事情,那便不宜深究了。
月尋風頓了頓,方才冷靜開口:
“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師父的消失很不對勁。”
晚來遲身為江湖第一刀客,除了自己的意志,幾乎沒有任何人能脅迫她。也因此,她離開那兒,絕對是自己的主意。
現下唯一值得疑惑的,就是到底是誰給她遞了信,又是誰,讓月尋風來了京城。
“我懷疑……我的那封信,正是出自我師父之手,為的就是讓我前來京城,入這迷局。”
可為何呢?
晚來遲如今究竟是陷入了何種境地,才要用如此迂回婉轉的方法,吸引月尋風前來呢?
她有預感,或許這和自己的身世有關系。再往下追查,或許一切都能水落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