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尋風對于過去的印象，隻有一片模糊的，滔天的大火。可這大火早就在記憶裡消逝，隻餘下晚來遲看向她時，溫和包容的眼神。

其實晚來遲也不止溫柔如水，她更灑脫，更自在。在最開始的時候，其實月尋風還不叫晚來遲師父。

那個時候，她們更像是生活在村落裡普普通通的親人，她依賴着晚來遲，就像依賴自己的母親。

而稱呼的轉變，則是在月尋風八歲的時候，當月尋風發誓說要練劍後，晚來遲也沒有什麼輕視意味，隻是很輕地說了句:

“習武之路，會很辛苦。”

那時候小小的月尋風看着晚來遲，很認真地說:

“我不怕累，也不怕辛苦，我想要練刀，我想要習武！”

月尋風認真地看着晚來遲，眼眸中盈滿了堅定。

于是晚來遲笑了起來，上手把月尋風的發型揉亂，張揚又肆意:“好！那為師就把自己這一身武藝都傳授于你！”

月尋風從屋裡捧來茶杯，普通的茶湯映出一雙清澈的眼睛。

晚來遲看着那雙眼睛，微微出神，最終接過了那杯茶，而後輕輕歎息一聲:

“你……和你娘其實很像。”

月尋風有些好奇地看着晚來遲，疑惑道:“我娘?我娘是什麼樣的人呢?”

晚來遲将茶杯一飲而盡，笑道:

“你娘啊，那可是一個絕世的刀客，她曾獨挑江湖五大門派，刀戰‘明煞劍’，江湖人要見了她，無不恭恭敬敬喊一聲大俠。”

這就是江湖，這就是殘酷的，以實力為尊的江湖。這江湖什麼都不在乎，隻在乎你的刀，隻在乎你的武功是否高強。

“那……我娘叫什麼呢?”

月尋風伏在晚來遲膝蓋上，有些好奇地問。

“你現在……還不能知曉你娘的名号。你的仇人太過強大，在尚未成長起來之前，我不會讓你踏入那危險的漩渦。”

月尋風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有些迷茫道:

“那等我成了天下第一的刀客，是不是就能知道我娘的名号了?”

晚來遲摸了摸月尋風的發，輕聲歎息:

“是啊，等你成為天下第一的刀客了，你就什麼都知道了。”

那時的長風拂過小小村落，竹外桃花被驚落，明月高懸，雀鳥鳴啼，在這寂靜之地，在這安詳之地，月尋風拽着晚來遲的衣角，那麼沉那麼沉地睡去。

那個時候啊，那個平和安定，一無所知的年歲，月尋風在夢裡，瞧見一輪璀璨飽滿的月亮。

那輪月亮照亮這世間，随波逐流不知多少年月，如今落入京城，為照亮些什麼，為清光播撒些什麼。

她從回憶中抽身而出，正瞧見了安靜看着她的裴覆雪——素淨一張臉，從前寡淡無情，現如今，眼角眉梢卻挂着點鮮活的人氣，終于不再像是沒有感情的玉瓷雕像。

月尋風為裴覆雪的改變感到高興，最起碼，在如今，她短暫的拉住了将要下沉的裴覆雪，而他現如今為她，願意停留在此，願意……

去聽一個關于活着的美麗夢想。

“那你可有什麼思緒?”

裴覆雪接過月尋風手裡的那疊情報，在得到月尋風的點頭認同後，才慢條斯理地翻閱起來。

這大多是一些零散的消息，按照裴覆雪多年檢閱的經驗來看，大部分可能都沒什麼用。直到他翻到了一條消息，這才頓了頓，輕聲道:

“或許這條消息……有所用。”

月尋風湊了過去，烏黑的發自然垂下，有些許拂到裴覆雪臉上，帶來幾絲輕微的癢。

裴覆雪的手指輕微一顫，有些不理解自己此刻莫名加快的心跳。月尋風似乎是注意到了什麼，甩了甩腦袋，把礙事的發絲甩到腦後，一雙明澈的黑眸仔細地看了看那條消息。

有探子說，曾在三月前，瞧見一白衣覆刀的女子出入長安，神色清冷，觀其氣質，就不似平凡之人。

……好像是和師父有點像。

月尋風摸了摸下巴，還是忍不住說了句:

“可是天下穿白衣者何其多，總不能憑借一身衣服，就說她是我師父吧?”

“……算了，既然沒有什麼思路，那就順着這個方向往下查，死馬當活馬醫。”

她在短短幾句話之間，就自說自話哄好了自己。裴覆雪像是習慣了月尋風思路的跳脫，輕輕“嗯”了聲，而後回了句:

“那可要現在行動調查?”

月尋風思索了下，搖了搖頭。

“現下雲星節将近，京城内已經是暗潮湧動，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既然要幫玉書，那麼在這節骨眼上，就不能旁生枝節。”

要是她在調查的時候，一不小心因為什麼事情絆住了腳，然後沒能及時幫上玉書……那還是算了吧。

她這麼想着，也同裴覆雪說了這個想法。裴覆雪沒有什麼疑問，隻是點了點頭。

“公主希望我們在暗中行動，如有什麼異動，好及時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