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天朗氣清,黃鹂脆生生的鳴聲惹得柳枝搖擺,垂下來萬重絲縧,如春日芳菲,濃情如縷。
謝靈犀是與長姊靈光一同前往。
兩人自那日危機過後,重拾舊日情誼,愈發難分難舍,謝靈犀隻随口一說欲來香山禮佛,靈光隻一頓,立馬擊錘定音,牽着謝靈犀的手上了馬車。
馬車上。
一縷暗香浮動,謝靈犀擱下手帕,從箱子裡翻出一盒糕點,“姊姊嘗嘗,這是前些日我依照尋來的密法做的,該是酸甜爽口才對。”
謝靈光聞言拿起一塊,先仔細嗅了一會,放入口中。
才剛溶入口,她驚訝道:“靈犀!你這手藝非常!足夠頂下東巷那家八寶閣的位置了!”
她親切地一把抓住謝靈犀的手:“好妹妹,那密法可否借我觀瀾一二?”
姑娘的熏香倏地沾染在謝靈犀的鼻尖,她卻不由自主地想起另外一件毫不相幹的事——
說起這配方,确實是她當日在那讀書人書上看到的,讀書人說是他母親所寫,書頁發黃,想必時間久遠。
謝靈犀:“此方是我一個朋友所授,阿姊想學,待我問過他。”
謝靈光見她明顯心頭有事的模樣,便也不多問,隻是稱好。回頭說起自己的事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已有一心上人,此去香山,便是想為我們求個姻緣,卦上一簽。”
“心上人?”
謝靈犀微張着嘴,驚訝地發問:“是哪家的郎君,入了我好姊姊的眼?”
她擱在腿上的手也擡起來了,放在膝上有節奏地點着,“不管家世如何,道德敗壞的、不肯上進的、鑽尖耍滑的、不愛惜阿姊的……通通都不要。”
謝靈光一席桃花裳,聞言好笑:“有你在,我怕什麼。”
“他姓裴名照,是冀南裴太守家的兒子。”
謝靈犀若有所思,點頭:“裴小将軍威名在外,我也有幸聽過。隻是聽說他雖武藝高強,但不精文墨,隻會寫報捷書?”
“配我姊姊還是差些。”
謝靈光見她說“報捷書”,也明白這是在誇裴照骁勇善戰了,拍了拍她的頭:“人一生精于一業,已經足夠了。”
就像我這傻妹妹文無第二,卻對武學一竅不通。
謝靈犀哂着臉,揉了揉未好全的手臂關節,“明明是說裴将軍的事,阿姊便不要取笑我了。”
靈光其人還真是與她很不一樣。
半點沒随到婉清伯母的娴靜内斂,在江南水鄉那處溫柔地,卻生出一段俠骨來。
她自是向來有主意的,敢愛敢恨、恣意潇灑得很。
謝靈犀憶起前世不禁搖了搖頭:分明她那時在勇毅侯府見到的女子,衣裙短束,卧在單薄的被褥裡,滿面病容。
姊妹倆又說了些奇異見聞,謝靈光甚至嘴快将裴照兒時糗事盡數抖落出來,待講到他欲效仿古時名将“一箭落天下秋”,卻不小心将箭射中自家雞的屁股上時,身後射來一支飛箭——
“梭!”
靈光眼疾手快,拉着妹妹往旁一閃,“咚!”
一支通身黝黑的鐵箭直接穿透馬車木壁,直直插進前方的帷帳裡,入木三分,惹得銅鈴飒飒。
“靈犀!沒事吧!”
謝靈犀撐起身子,小心地支了一下手臂,蹙眉道:“不太好。”
本就傷情未愈的手臂雪上加霜,這會兒咯嘣一聲脆響,又似脫臼了。
“是何人?”
馬也被驚了,長嘯一聲,踉踉跄跄往前路撞去。
謝靈犀小心掀開簾子,往後瞧,卻空蕩蕩沒有人迹。
此時天色也變得陰沉起來,黑雲壓境,上方似有千萬魔兵,舉起長矛舞着長槍耀武揚威。
莫名的箭上似乎淬着一隻陰森可怖的眼睛,背後之人居心叵測,企圖用淋漓鮮血鉗住兩個可憐女郎的性命。
或是以此要挾父親……還是謝氏一族,卷入肮髒不堪的濁水?
濁風蕭蕭刮開馬車的帏帳,她當機立斷:“阿姊,快跳車!”
謝靈光聞言,卻是圈住妹妹,翻了個漂亮的後空翻立在馬上,抓緊背上鬃毛,猛的一夾——“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