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這聲似乎沒頭沒尾的又一句“對不起”。
對于沈行之當年的事情,短時間内,任梨夢已經不自覺設想了無數可能,她的心底湧現了太多想要深入了解的問題,但她始終沒有開口追問半句。
因為,都過去了。
現在的她沒法替當年的自己回答沈行之的任何假如。
不可能不怨的。
曾經喜歡得那麼義無反顧,閃離後的那幾年,由愛生怨生恨太容易了。
任梨夢也沒人前看到的這般若無其事,所有故作堅強下,是連燕芳舒都表達過無數次的懷疑和心疼,是否是因為大學這段感情太深刻痛苦,仿佛戛然而止的過山車般,讓任梨夢這麼多年沒再敢吃一絲一毫愛情的苦。
如今,任梨夢在《山海》能鎮定自若面對沈行之,仿佛風輕雲淡般站在他的面前,甚至若無其事地提起往事,隻是因為她獨自熬過太多難眠的夜,借着主持聽過太多别人的愛恨情仇,強迫自己終于看淡了所有一切。
可她隻是俗人一個,她能夠一氣呵成快十萬字的博士論文,卻沒法看破已經過去十年的一段糾葛。
任梨夢很清楚,再讓沈行之說下去,她必定會忍不住的。
再鎮定自若的主持人也無法完全冷靜自如地面對自己的問題,面對那早已被掩蓋在記憶最深處的情感。
任梨夢以為早就消散的記憶忽然翻湧在沈行之看向她的每一寸目光,撲面而來,讓所有理智變得那麼多餘。
她很想很想伸手抱住眼前形單影隻的沈行之,即便隻是設想他當年的情境,她已能感受到他身上重重的壓力和痛苦。
那段看似一帆風順又光鮮亮麗的出道日子背後,任梨夢不敢想象,沈行之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可任梨夢最終隻是垂下雙臂,将自己的雙手死死緊握成拳,青筋在皮膚下隐隐凸起,伴随着陣陣刺骨的酸痛,她終究沒有舉起手臂,更沒有靠近沈行之半寸。
她不能在今時今日失控!
她必須知道,早就不是當年了!
任梨夢無法想象被情感沖昏頭的自己,那樣的自己,大學裡她已經見過太多次,那可能比她上節目前預料中最糟糕的局面更加混亂。
她在心裡反複告誡自己,強迫自己意識到,走過眼前的石橋拐彎,再穿過一條小巷就是錄制民宿。
她馬上将回到節目組24小時監控的房間内,回歸鏡頭無數的《山海》工作,所有這一刻被壓在腦後的事情将會重新湧入眼前,填滿她的每一寸呼吸。
明天箭在弦上的直播,周末舉足輕重的公演,如今機會難得的轉型......
一樁樁一件件,都理所應當排在她此刻奔騰不止的情緒前面。
不重要的。
她沒必要為沈行之口中十年前不一樣的選擇浮想聯翩,既然已經搞清楚過去,她應該向前走了。
“......我先回了。”
輕到飄渺的聲音緩緩飄散在風中,任梨夢緊抿嘴唇,深深看了眼身姿挺拔的沈行之,終于下定決心般,堅定而快速地朝橋下走去。
落子無悔,無論是何原因,這麼多年過去,他們都不該困在回憶裡。
任梨夢大步向前走去,不敢回頭。可走過沈行之的瞬間,她的眼底已忍不住再次濕潤,她隻能克制地淺淺呼吸,心底仿佛壓了塊石頭般,煩悶而沉重。
“梨夢......”
此刻,身後沈行之的輕聲呼喚仿佛壓倒任梨夢的最後一根稻草,沈行之沒有再多開口挽留,一句夾雜太多情感的熟悉聲音足夠讓任梨夢想起很多往事。
他曾經喊過她名字太多次,冷淡的、清冽的、沉默的、無奈的、沉穩的、甚至縱容的......
她聽得懂他呼喚中太多的未盡之意,但此時此地,任梨夢隻能苦笑地扯了扯嘴角,她腳步微頓,不自覺放慢步伐,但追究沒有轉頭。
任梨夢不會回頭,她隻會堅定而勇敢地往前走。
走過燈光昏暗的小巷,走到人聲鼎沸的大路上。
回到民宿時,任梨夢終于強行調整好狀态,打開手機是燕芳舒早已發來的新留言。
燕芳舒:夢夢,我剛确定了一個爆炸性新消息!
燕芳舒:雖然你說為了公平,不要提前告訴你明天的安排,但這件事我想了又想,還是必須先和你劇透下,打個預防針!
燕芳舒:徐凱太不做人了!他今天找了劇院一圈人,居然說動了吳老師,吳老師答應明早一起下鄉演出了!
燕芳舒:夢夢,你得做好思想準備,你明天要和你媽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