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淩晨,饒是繁華的城中心此刻也是一片黑暗,零星亮着燈。
碩大的落地窗隔絕了呼嘯的春風,辦公室裡分外寂靜。
随安的呼吸還有些重,她擡頭,看着沉默不言的人,皺起眉,目光冷然。
“我。”歡喜終于出聲,她擡眸和随安對視,又迅速低下頭,聲音很輕:“不想辭職。”
“這筆錢完全能夠保證你念完大學。”
“拿走這張支票,從便利店離職,是你最好的選擇。”女人說着,手指在桌子上輕輕地叩擊了一下,“還是說——”
“不夠?”
歡喜抿唇,看到随安把支票撕掉,又重新寫了一張,推過來。
“這是兩千萬。”輕飄飄的紙張,代表着财富。
歡喜的手倏地收緊,她不得不承認聽到這句話的那瞬間,她的心跳加快了。
雖然有錢人的脾氣很壞,但說實話,歡喜有點難以抗拒被錢砸的滋味。
“如果我拿了這筆錢,我媽媽還能住在天和嗎?”她思索片刻,問。
“我已經把我的要求說的很清楚了。”
拿錢,消失。
随安常去的療養院,歡喜更不能出現。
“那我不要這筆錢。”歡喜說得很快,又覺得自己的态度太生硬,“我媽媽很需要細緻的照顧。”
歡喜輕咬了下舌頭,她也不想如此卑微,但媽媽能否住進去,隻是眼前人一句話的事情。
“貪得無厭不好,你覺得呢?”随安皺着眉,耐心有點耗盡了。
“我會保守秘密,也不會湊到您面前。”歡喜急聲說着,“費用我也會按時交的。”
“我保證,我今晚沒見過您。”她的眼眶泛紅,“拜托您,可以嗎?”
即使心裡有不滿,但她明白自己沒有抗衡的力量,所以隻能服軟。
她幹淨的眸子映照出女人的臉,随安面色依舊平靜,甚至是冷漠的。
歡喜的心沉下去。
“那麼,”随安往後靠了靠,姿态閑适,“我該如何确保你不會撒謊呢?”
小姑娘眼睛紅紅的,兔子一般,可憐又委屈。
随安的唇繃緊,神情卻變得更加冷漠。
“你沒有和我談判的籌碼。”
話音剛落,歡喜的淚也掉下來。
随安的瞳孔輕微地收縮,沉默幾秒,她輕咳了一聲。
“算了,你走吧。”
“記住你的話,我們從未見過。”
歡喜倏地擡頭,豆大的淚珠還挂在臉上。
她慌忙點頭,連連道謝,笑就冒出來了,眼睛一彎,淚又掉得更兇。
“謝謝您。”
歡喜轉身,步子剛邁出去,就聽到身後傳來女人冷冰冰的聲音。
“等等。”
她的動作僵住,認命般地閉了下眼睛,緩慢地轉過身。
“你這樣耍人很好玩——”到底年輕,歡喜的怒氣壓不住了,她罵出聲,又猛地停住。
她的視線落到随安遞過來的那塊手帕上。
“随總,對不起。”沒有片刻遲疑,她迅速認錯。
歡喜低着頭,地闆幹淨得很,别說能讓她鑽進去的縫隙,灰塵都看不見。
“挺好玩的。”女人的語氣似乎沾染了些許笑意。
歡喜擡眼,怔了一下,她看到随安在笑。
又好像是幻覺,眨了下眼睛,女人的神情又變得冷漠。
“哭哭啼啼的,像什麼樣子。”
“回頭别說是我欺負了你。”
歡喜抿嘴,心中的氣卻消散了些,她沒因為随安冷漠又刻薄的話難受,畢竟這個人她有送手帕的心。
原來是個面冷心熱的,紙老虎。
歡喜緊張的情緒終于松懈了幾分,她速度地走過去,拿了手帕,笑着道:“謝謝随總。”
随安沒回應,沉默地看了歡喜兩眼。
歡喜從她的眼睛裡看出疑惑,嘴角的笑意更加明顯。
“砰!”
突然,門被推開。
推門的人很焦急,力氣大到,歡喜覺得牆都抖了抖。
“小安!”
像是一陣風從歡喜的身前拂過,女人看着不過五十歲,頭發卻全白了,穿着貴氣。
女人的眼裡隻看到随安,她緊張地把人打量了一眼,又去拉随安的胳膊,看手表上的心率。
“我沒事。”随安往後退了退,想掙脫開女人的束縛,失敗了。
她的眼睛落到緊跟着進來的人身上,帶着火氣。
“夫人,您這樣随總會難受的。”那人接收到訊息,上前來勸。
女人攥得很緊,歡喜看到随安的手腕被拽的紅了一圈,剛剛還泰然自若的人面對婦人好像沒有應對的能力。
夫人,随安的母親嗎?
歡喜眼裡閃過一絲了然,她的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外挪着,想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溜出去。
但剛動半步,就察覺到随安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隻好安靜地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