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甯離開了。
想起他離去時失魂落魄的樣子,秋蘿一陣揪心。
很久以前,她就隐約預感到會有這麼一天。
但是她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那麼早。
存善真人也離開了。
玄都觀這位大名鼎鼎的道長來這麼一趟,似乎隻為了拆散她和慕甯。
達到目的後,他毫無留戀地就走了。
他的所作所為,實在令人摸不着頭腦。
秋蘿想起他揣着隻兔子,不止一次試圖冒充玄玉的樣子,隻覺得他看着正經,實則腦子有病。
慕甯不在,江承安後來找過她一次。
他特地換了身衣裳,和他們初次見面時一模一樣。
隻是此時他已非少年,看着便格外面目可憎。
“抱歉,當年我以為你心慕我兄長。”他是這麼說的。
秋蘿平靜地看着他,“你們倒是兄友弟恭!”
這話充滿了譏諷意味,江承安沒想到一向溫順的秋蘿,竟也有這樣尖銳的時候。
不過他自知理虧,并沒有辯解什麼,隻是默默說起往事。
“起初,我确實想和你白首偕老,從見你第一面時就這樣想的。”
"那時我和我表妹并沒有沒有牽扯。現在我們……"
還未等他說完,秋蘿"砰"的一聲直接關上了門。
這樣的對話毫無意義。
當年之事,就算是慕甯從中作梗又如何?
後來的事不就證明,江二公子并非是一位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嗎?
秋蘿默默地将自己關在這座小小的宅子裡。
院門一鎖,便是一片與世隔絕的天地。
沒有人來打擾她,整個世界隻剩下那些模樣各異的小狗,寂靜而無聲。
秋蘿被淹沒在犬的海洋裡。
又一次饑餓的時候,秋蘿去翻廚房的櫃子。
裡面空蕩蕩的,慕甯走前特意給她儲備的滿滿當當的幹糧,已經被吃完了。
那個壞脾氣卻又異常體貼的少年不在,沒有人給她做飯。
秋蘿在廚房裡摸索了很久,最終勉強煮出來一碗半生不熟的米飯。
這時候她又想到了慕甯做的飯菜。
其實并不好吃,但勉強能入口。
秋蘿不喜歡為這些事費心,所以每次都會很高興地吃完。
慕甯受到鼓勵,便對做飯一事産生了極大的熱情。
如果繼續堅持下去,以這個學習速度,他未來必定能炒出很好吃的菜。
但是沒有以後了。
血橙色的夕陽淹沒頭頂那一方窄小的天空,令人心頭壓抑。
秋蘿捧着飯碗,一個人在院中默默咀嚼。
一個人敲了敲門。
接着,不待秋蘿回應,他直接推開了門。
“陳小姐,多有打擾,還請見諒。”
秋蘿盯着他半晌,總算認出了這個人。
是大理寺的崔钰。
今日他換了一身官服,整個人看着威嚴了不少。
秋蘿注意到他的稱呼。
小姐?
也對,這個稱呼意味着她和慕甯已沒有了任何關系,是可以讓他們随意拿捏宰割的一介庶民。
否則慕甯還在時,怎麼不見他上門?
秋蘿沒什麼表情地看着他,“大人,有事嗎?”
崔钰亮出一塊腰牌,“請小姐跟我走一趟。”
~
大理寺獄深處,孤燈長明。
這裡主要關押大理寺正在審理的涉案人員,尤其是朝廷罪官和重大案件的人犯,管理嚴格,有重重獄吏把守。
民間傳言中,一入此獄,便是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
秋蘿從未想到,她不過是一介弱女子,有朝一日竟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雖然沒有嚴刑拷打,但怎麼說都不算客氣。
崔钰坐在了秋蘿的對面,開始審問。
别的獄區傳來一陣陣被嚴刑拷打過後的慘叫聲,秋蘿有些恍惚。
崔钰很有耐心:“陳小姐,我再問一遍,你當時為什麼會和李公子出現在桃莊?”
桃莊?原來他們是這樣給那裡命名的。
“我們是去找錢三小姐的。”她聽到自己發出了似遊魂般沒有感情的聲音。
“你為何知道她在桃莊?”
秋蘿這才注意到,崔钰始終未提及慕甯隻言片語。
原來從始至終,她和慕甯都是天壤之隔。
“我不知道。”
“我隻知道我做了一個夢。夢中我見到一女子被一怪人帶走。”
“黑暗中我見到了她殘缺的身體,背後是你稱為桃莊的地方。後來我才知道,她就是錢三小姐。”
崔钰一聲冷笑,“匪夷所思。”
秋蘿似離魂了一般,目光失去焦點,“是啊,我也覺得匪夷所思,可它就是這麼發生了?”
崔钰道:“那我再問你,你當時為何要去豐邑坊?為何要去關注那位繡娘?”
“還有,飛天舞一事,又與你有何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