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蘿死了。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慕甯幾欲發狂。
他瘋了一樣地打傷母親派來看守他的侍衛,不管不顧地沖向他在長壽坊的家。
他和秋蘿一點一點兒修繕填補起來的家。
屍體被人拖走了,入目一片焦黑。
在這片殘缺的廢墟裡,到處彌漫着死亡的氣息。
腦子仿佛糊住了,無法思考,無法想象昨夜發生的一切。
慕甯感到眼睛火辣辣的,似被眼前的場景灼傷。
刺骨的熱意和火燒感猛烈地襲來,順着眼睛鑽入心中,無形的烈火順着四肢百骸流竄,炙烤着他的心肝脾肺。
這一刻,他隻覺心口尖銳地疼痛着。
秋蘿、秋蘿、秋蘿……
慕甯在火後的廢墟中絕望地呼喊着自己的愛人。
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慕甯渾身無力,連站也站不穩。
他勉強支撐着自己,腳步虛浮地踏入屋内。
看到那一地碎裂的小狗,想到秋蘿撫摸它們時的場景,慕甯目眦欲裂。
僵住的思維終于動了,他顫抖着蹲在地上,伸手去摸那些犬的碎片。
之前他很想和秋蘿更親密一些,但是當時他們并未成親。
慕甯雖然性情惡劣,但骨子裡是個傳統保守的人,并不是很想去違背一些事。
他想,自己認準了秋蘿,那就是一輩子的事,該有個足夠美好的開始。
又不免有些郁悶。
看着近在咫尺卻吃不到的愛人,他起了些壞心思,打算捉弄秋蘿一番。
于是每晚拉着秋蘿滔滔不絕地說起那些犬。
看着秋蘿郁悶又無奈的樣子,慕甯心中竊笑。
他想,自己真的像她說的那樣,是個不折不扣的壞東西。
隻會使壞欺負她。
他邊回憶邊撿着地上一塊又一塊的碎片,卻怎麼也撿不完。
眼眶濕漉漉的,慕甯伸手抹了一把,發現越抹越多。
他咬住手背,死死忍住即将脫口而出的啜泣聲,像個孩子那樣再次呼喚起了秋蘿。
秋蘿又死了。
短短一年内,她死了兩次。
她第一次死亡,是他被母親關在黑樓深處時發生的。
那時候慕甯終日和樓底的數百隻怪人搏鬥,無暇顧及外界的變化。
等他習得一身武藝,風風光光地從樓中出來,他就打算去把江承安毒死,讓秋蘿幸福地成為寡婦。
結果毫無預兆地被神秘人告知她已于數年前死亡。
今時今日,慕甯已不願回想那一刻的心情。
得知秋蘿其實沒死那一刻,他激動極了。發現秋蘿和江承安其實沒什麼關系,他更高興了。
後來他們幸福地成婚,他如願成了她的新郎。
結果眨眼迎來了她的第二次死亡。
為什麼秋蘿又死了又死了又死了?
等等,又?
又?
慕甯這才注意到這個詞極為微妙,他忽地一怔,哭不下去了。
不,秋蘿一定沒死!
當初,那個邪惡的東西給了他一堆證據,然後告訴他,她被人替代,已屍骨無存。
看着八年後那個死氣沉沉又陰森的女子,慕甯是相信的。
但後來他分明發現,她好端端地活着,隻是狀态有些差而已。
所以這一次,也是假的吧?
這時候,一枚銅錢映入了他的眼簾。
慕甯拿起那錢細細查看,待看清銅錢上的刻字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整個人活了過來。
偃師通寶。
是偃師閣!是那個邪門至極的玩意!
一切早有預兆。
他一下子想起那個邪門的江湖勢力早就盯上秋蘿的事。
他早就想着手處理此事,但苦于對方一向神出鬼沒,且被一股強大而神秘的勢力掩護着,他尋不到有用的線索,因此遲遲無進展。
結果他才離開那麼一會,秋蘿就被他們帶走了。
為什麼?他明明留下了人守着秋蘿,為什麼還會這樣?
難道有内鬼?還是說……
想起那張熟悉至極的臉,慕甯隻覺痛苦至極。
莫非真是母親!
那一瞬間,他神色扭曲。
不管如何,得去找母親一趟。
視線遊移,瞥到角落裡有一些可疑的物體。
那是什麼?
湊近看後,發現竟是幾條被烤焦的蛇。
昨夜那麼大的火,蛇肉都已化開,散發出陣陣臭味,可想而知當時慘烈的情景。
慕甯用刀撥弄了幾下。
蛇?
為什麼會有蛇?
秋蘿連蟲子都不敢去碰,他們的家裡為什麼會有蛇?
慕甯越想越心驚,一下子腦補出很多場景。
母親不會做這種事,偃師閣也不會。
除此以外,到底是誰要對秋蘿不利?
一張張臉孔在他眼前掠過。
存善的,那個被他挑斷手筋後被人弄走的女人,還有她的奸夫……
“十七,十九!去查!”
慕甯對隐于暗處的手下說道,手中攥緊了一片碎裂的小狗瓷片。
鮮紅的血順着手心滴滴答答落下,慕甯恍若未覺。
他面上神色看着十分平靜,熟悉他的人卻都知道,那時暴風雨即将來臨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