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螢在掖庭獄中已待了整整一日,冗長的漆黑之間忽然透進了熹微的晨光,是天亮了。
有小宦官提了食盒進來:“公主,該用膳了。”
李汝螢擡手将食盒接過,一瞬間,那小宦官的手卻陡然握在了她的腕上。
李汝螢的手一顫,擡頭看向這小宦官,卻看着是齊王的那張臉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小皇妹,别來無恙。”
李汝螢竭力将手從他手中掙脫,卻被他牢牢攥緊着絲毫未能松脫。
她道:“你來做什麼?”
齊王道:“眼看小皇妹即将重歸塵泥,為兄當然得來看一看小皇妹了。”
李汝螢輕哼一聲:“那日二皇兄刻意放我入府,誘我見到青杏,不惜叫青杏刺你一刀好叫她被我帶出府去。
“二皇兄為的便是今日,真是好一出算計的戲碼!又何必來此假情假意,徒讓人惡心。”
齊王卻是垂下頭,輕輕吻上了她的手。
“小皇妹,你為何至今都不懂為兄的心意呢?”
李汝螢一陣惡寒,用力将手回縮:“你瘋了!”
齊王親吻的動作由手背漸漸移向她的手腕,駭得李汝螢一巴掌打在了他臉上,他這才擡起頭,手卻絲毫未松。
“小皇妹難道沒有發覺,青杏與皇妹你長得有多像麼?”
他指了指李汝螢的眼,“尤其是這裡。”
不止青杏,還有畫像上的菱枝,都與她有着共同倔強般的眼眸。
李汝螢強作鎮定:“隻因你看不上我,你便拿她們開刀,李栩你真是個瘋子。”
齊王攥她的手一緊,令李汝螢似乎被萬千根銀針□□在手背。
“小皇妹,你怎能如此曲解為兄的心意!皇兄是你兄長,為兄便不是了麼!”
齊王攥得她愈發用力,“疼?疼就知道這些年我的心裡有多疼!”
李汝螢咬了他一口,直至都要将他的肉咬下一塊,他都不松手。李汝螢無奈,道:“所以你今日究竟要做什麼?”
齊王攥着她的手貼去他的胸口:“做我的女人,你日後還是金尊玉貴的公主。”
李汝螢叱道:“你說什麼瘋話,我們是親兄妹!”
“阿耶與同章姑母亦是親兄妹,你不妨問問阿耶做了什麼!為何阿耶可以我便不可以!”齊王疾言追問。
李汝螢怔怔地回想着他所說的意思,甚至忘卻了手中的疼痛。
齊王繼續道:“你難道便不好奇,為何阿耶自遇到你阿娘伊始,直至你出生,為何都沒将你阿娘接回宮中,當真是因阿耶薄幸麼?”
李汝螢看着他,心中忽有個叫她覺着荒唐至極的想法升騰起來。
“歸根究底,是因你阿娘與同章姑母生得一模一樣。阿耶愛慕同章姑母,卻不能正大光明地娶她,隻能在世間尋找與她相似之人加以替代。
“可他卻不敢将長着同章姑母模樣之人帶回宮,否則所有人都将知道他内心的龌龊!”
齊王又強拽着她的手貼上他的唇,“可是小皇妹,我敢!待日後我當了皇帝,我願叫全天下都知曉我對你的愛,你……”
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你為何……你為何就不能接受我呢!隻要你點頭,隻要……”
一下子,幾樁令李汝螢難以置信的隐秘就這般向她砸來,她幾乎覺着這是自己在這陰暗之地呆久後腦中所出現的幻覺。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她額頭已沁出了密密的汗,緩緩道:“你愛我,我便必須愛你麼?”
不是因為她與他是兄妹才不能相愛,而是她壓根就不會對他有這樣的心思!
齊王的手明顯怔愣一瞬,正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一名小宦官高高的唱禮聲。
“奴婢見過金将軍,不知金将軍今日怎會巡防至此?”
門外,金至簡道:“聖人挂念公主,叫我來看一看公主。你開門便是。”
“唉,您等着,奴婢這就将門給您打開!”
小宦官的回話聲與推門聲同步響起。
金至簡大步向李汝螢走來時,齊王已松開李汝螢似個平常的送飯小宦官一般垂首站在了一側。
金至簡看李汝螢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禁心頭泛起一陣酸意,可卻隻得壓下旁的念頭,喊了聲“公主”。
李汝螢循聲看向他。
“齊王遞交了近日查到的所謂罪證,聖人發了好大一通火氣,聖人似乎聽了讒言,想要将公主……貶為庶人。”
金至簡微微攥了攥手,片刻後,補道,“時至今日,我先前與公主說的話還算數。隻要公主願意,無論公主是何處境,我都願娶公主。公主,随我回新羅吧。”
忽聽得“砰”地一聲,有厚實的食盒蓋子重重地朝着金至簡後腦砸來。
“你算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