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聞言,齊齊向竹溪生看去。
竹溪生撫順着竹筍的腦袋。
“竹筍當年既然将那臼藤草吞了,自然血中仍流淌着那草的神效。”
“竹筍啊竹筍,你且忍着些,回頭啊叫你二叔多給你帶幾隻燒雞補補。”竹溪生從匣中取出一根針及一支瓷瓶,将銀針刺入竹筍的爪子上,從中取出血來。
少頃,鮮血滴落入瓷瓶之中,竹筍像是聽懂了話一般,隻由着竹溪生針刺取血。
虎血取就,竹溪生将這瓷瓶交去申鶴餘手中。
“拿去吧。”
申鶴餘有些遲疑:“這能行麼?”
竹溪生叫申鶴餘将李祐的征象再為他描述一番,又看了看老和尚所開具的那一藥方。
垂眸仔細忖度後,提筆在那方子上增減了一番。
“若是信得過我,按我寫的,照做便是。”
申鶴餘看向他的眼神中明顯仍帶些懷疑。
竹溪生明顯感覺到了他質疑的目光。
“唉你這眼神是什麼意思?你還真不信大哥啊!”
申夫人拍了拍申鶴餘:“這位小先生一番好意,你有疑慮說出來便是。”
申鶴餘想的不過是竹溪生先前所說的“有難同當”,但實際遇險後跑得飛快的那事,自然不好對阿娘講出。
李汝螢将瓷瓶接入手中,對竹溪生道:“阿兄信得過大哥,我信你。”
“唉,這才對嘛......”竹溪生打了個哈欠,“好了,沒有旁的事兒我得睡了,回見了各位。”
說完,已将三人推出門去。
申夫人是乘馬車而來,便依舊坐馬車折返。
申鶴餘與李汝螢一路策馬回宮,途中聽到更鼓敲響,已經是子初時分了。
申鶴餘覺察出身前李汝螢的情緒并不高漲,反有些戚戚然的模樣,道:“公主,師父這些年雲遊四方,醫術高超,既給了方子,定能解太子之毒。”
李汝螢點頭,卻是道:“我信的過釋因法師。”
“那公主現下為何仍舊愁眉不展?”
李汝螢沒有回話。
眼下阿祐的事情即将解決了,她又難以避免地憂切起了申鶴餘。
今日本該是他能一全己志之日,可現如今耽擱這樣長的時間,怕是回去殿試也該結束了。
她該如何彌補他呢?
申鶴餘還想追問,然而尚未來到皇城門口,便在街上被一隊金吾衛騎兵所團團圍住。
将領道:“公主,聖人聽聞公主漏夜出逃,命我等全力将公主尋回。還請公主随我等回去。”
“不勞煩将軍,我本就是要回宮。”李汝螢說着,一夾馬腹,便要沖跑而去。
将領忙向着李汝螢身下的馬匹一揮長鞭。
馬兒受驚,驟然嘶鳴,前蹄雙雙驚擡而猛然停止,李汝螢一下子便緊抵入申鶴餘的懷中。
幸得申鶴餘勒拽缰繩及時,兩人才未能摔下馬去。
申鶴餘一手扶她,一手勒馬:“公主當心。”
“公主,得罪了。”
将領說着又向那馬揮去一鞭,直奔着要将二人鞭摔下馬去。
申鶴餘控馬躲過。
眼看将領又揮起一鞭,申鶴餘陡然屈指吹了聲口哨,一時間,金吾衛身下的馬匹紛紛驚動,向後避退。
緊接着,男女并騎的身影如閃電般從人前疾奔而去。
饒是先前已然見過他用口哨驅馬而來,現下李汝螢心中仍覺幾分驚奇。
“你......先前跟着釋因法師都學些什麼?”
釋因法師不愧是先前大乾的頭号戰将,竟有用哨聲驅策戰馬的本事。
申鶴餘策馬道:“什麼都學一些,但什麼都學得不精。”
禮樂射禦書數,哪個他都跟老和尚學過,但那時大多是為着能學完就立時被放出門去玩幾個時辰。
是以,很多東西他學得都流于表層,興許記着如何做,但其實不知為何要這般做。
但這幾個月再有意識去讀書時,以前老和尚所教的那些東西,竟都自然而然地在腦海中浮現出來了。
李汝螢卻是在想:原來從很小的時候起,他就已經被教育着向出仕這條路上去了啊......
她抿抿唇,問:“除了做官,你還想過要做什麼嗎?”
申鶴餘原本直視在前的眸光不禁移去她的側臉上,卻看到了她臉頰上的一道灰,想要為她拭去的手擡起卻又僵住了。
她是喜歡如兄長般溫潤知禮的君子的。
李汝螢沒聽到他回答,濃長的睫羽了然地垂落下去。
她知曉了。
申鶴餘摸遍了身上也沒找到什麼絲帕,便将袖口伸去她臉頰側。
李汝螢側過頭看向他,一雙明亮的杏眼睜得圓圓的。
申鶴餘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公主的臉上沾了些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