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他有絕世武藝,卻也抵不過千軍萬馬。
他垂下眼睫,不叫自己因她的神色而心亂。
他的沉默此時在李汝螢眼中更像是無聲的拒絕。
她現下也明白了,他前面答允隻是不想拂她面子,等上三年才是他想借此拒絕的真實想法。
可他原本不是挺喜歡青青的麼?
他先前甚至特地潛去尋青青。
她忽想到了他昨夜輕車熟路地帶她經掖庭入宮——
其實,他先前就潛進宮偷看過青青數回?
正因此,青青才會與他相熟,他也才會在青青偶爾随她出宮時,大着膽子要去看青青?
而那夜他還曾綁她去破廟中恫吓她……其實他原本就挺厭惡她的。
之所以三番兩次對她施以援手,完全是因為看着青青的面子罷了。就剛剛他還想拿劍刺她來着!分明是理智忽然又占據了他頭腦的上風罷了。
她不禁悄然後撤幾步。
現下想來,昨夜她也真是太冒昧了。
他原本就讨厭她,她不僅提議叫他做她的驸馬入仕,更是鬼使神差地抱了他。
估計,他如今定是覺着她昨夜的那話,就跟當初她聽了他說的什麼心悅她的話一樣,是誠心想要惡心他。
現如今,他哪裡又能受得了在她眼皮底下去喂青青?
他定然是巴不得離她越遠越好,和往常一樣用着先前的法子繼續扮小宦官潛入宮中。
李汝螢啊李汝螢,你怎麼混到這樣人嫌狗厭的地步了!
但無論如何,總不能眼睜睜看着青青吃不飽飯餓得皮包骨吧。
她咬咬牙:“那以後我将青青送給你養,如何?”
申鶴餘一怔,送給他養是什麼意思?
李汝螢解釋:“說起來不知為何,青青自幼隻吃我宮中某位公公所喂的食物。可那公公今日被調去阿耶身邊了,日後便顧不得再喂青青了。
“但我突然想起來,先前你單獨喂過青青幾次,每回它都肯吃。所以我才想,日後能不能麻煩你再潛進宮來喂青青。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顧慮,但是想必也是喜歡青青的。所以,你看能不能就讓青青住在你家,我不會時常來叨擾你的!”
她伸了三根指頭,“三日,我至少隔上三日再看青青一回……”她看他的眉蹙得愈發深,忍痛道,“五日?”
“十日?”
她打量着他的神色,“十五日……一個月,至多一個月了,不然我真的忍不了……”
她的聲音漸漸小了。
沒辦法,有求于人,獅命關天……!
申鶴餘将那根玉簪插回她頭上。
“青青今日吃了麼?”
“就吃了頓朝食。”她靈機一動,打算将青青說得更慘一些,“我來時,它都餓得走不動道了,隻能伏在獅房了……”
申鶴餘果然信了。
“事不宜遲,咱們現下就去。”
兩人才出了遠門,便看到一道熟悉的清隽身影走了過來。
“十六……公主?”
秦績眸中的訝然一閃而過,旋即又盈上了漣漣笑意。
“公主來尋秦某,多謝十六郎引路。”
李汝螢輕咳了一聲,正要解釋,便見申鶴餘率先向她身前一側。
“公主秘來尋我有事,秦兄若有事,咱們明日再說不遲。”
秦績一笑:“哦,原來是這樣。秦某幾個時辰前同公主說了宮外的住址,秦某還以為公主是來尋秦某呢。”
他的眸光盯着李汝螢髻上的玉簪,“這玉簪我先前雕刻時便覺着公主戴上一定好看。如今看來,竟比秦某先前想象的更與公主相配。”
申鶴餘聞言,也側過身看向那虎頭玉簪,目光淩厲地幾乎要将之穿鑿而破。
李汝螢低了低頭,道:“還要多謝秦兄好意。”
秦績搖頭道:“比起公主昔年贈我的老虎布偶,區區玉簪算得了什麼?”
秦績的神色忽然有些落寞,“其實在績心中,更希望公主還與往日一般,能喚績為阿菟哥哥。”
申鶴餘搶先道:“秦兄這話說得僭越了,公主有許多親兄長,若再如往日般喚秦兄這般親熱,秦兄是要與幾位殿下論次第?”
秦績笑着按上申鶴餘肩頭:“十六郎,我不過是有感而發。”
申鶴餘聳肩,從他的手掌下移開:“公主,咱們走吧。再晚些,便來不及了。”
李汝螢點點頭,道:“秦兄,改日再來尋你。”
“且慢。”
秦績唇側挂着笑,捲着手遞去她眼前,待她目光跟随而來,他的手心朝上打開,是三顆饴糖。
“說了再見公主時要為公主帶饴糖,現下既然再見面了,自然不能失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