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房的宦官提了肉來。
秦績拿了一片肉,噙着笑走向青青身前。
青青隻是懶懶地瞥他一眼,便将腦袋調換了個方向。
秦績有些發窘,問:“這獅子叫什麼名字?”
“青青。”
李汝螢說着,開了鐵門進去摸它的腦袋。
秦績見狀也拿着肉片跟進去,蹲在它身側撫了撫它身上的毛。
“青青看起來倒是很溫順。”
下一瞬,便見青青猛地側過頭來,手掌忽然飛起,軟卻有力的布球向着秦績如玉般的面孔飛将過去。
秦績避閃不及,被迎面砸了個正着。他揉按着鼻尖,兩行鮮血從手下流下流出。
“青青你……”
李汝螢很是不好意思地找帕子遞給秦績,“青青它……可能有些怕生。”
可青青不是看臉的麼?如何今日忽對着相貌俊秀的秦績這般暴躁了?
難不成是餓的?
秦績擦了擦鼻血,尬笑着:“沒事,它應當是沒看準。”
他一手按着鼻子,一手拿起那肉片喂去它嘴邊。
秦績隻覺着忽然有大大小小的星星争先恐後地向他眼中砸來,登時就暈了過去。
李汝螢實在不敢再叫秦績在青青待了,忙招手喚來幾個小宦官七手八腳地将秦績擡了出去。
在一聲聲呼喚聲中,秦績揉着腦袋緩緩睜開眼。
“叫公主見笑了……”
他的餘光瞥見李汝螢身後的獅影,這獅子忽然就變得跟書上寫的一般兇惡駭人起來。
是……是挺吓人的。
此時無風,身後的灌木叢卻婆娑地響動起來。
但見申鶴人邁着從容的步子向他踱來,而後向他伸出了一隻手。
“秦兄還能站起來麼?”
沒有什麼比在青梅及情敵面前處于弱勢更令秦績羞憤的了。
秦績忍着臉上尚未消退的巨痛站起身,雖一笑更疼,卻仍舊笑得雲淡風輕:“有勞十六郎記挂了。”
秦績興許不知道,他如今的額上腫起了好大一個包,看起來滑稽極了。
申鶴餘拿了肉兀自去喂青青。
秦績作勢攔了攔:“十六郎你小心些,這獅子……”
在他看到那獅子在申鶴餘面前溫順下來後,“甚兇”二字被他硬生生吞回了腹中。
申鶴餘将肉袋癱在青青面前,揉着青青的腦袋。
若非這獅子的體型更大,秦績都要恍惚以為他揉的是一條白狗。
秦績就怔怔地看着他喂,卻又見申鶴餘牽着那獅子來到了他的面前,他下意識退了毫厘。
那白獅猛地立起伸出了手,他下意識便用手臂格擋在眼前。
卻聽李汝螢道:“秦兄,别怕。”
秦績将手臂移開,但見申鶴餘與那獅子一并笑盈盈地瞅着他,那獅子卻是伸手遞了塊肉給他。
秦績的手臂順着格擋的動作移去額邊揩了揩汗。
“這都入秋了,還是這樣熱。”
申鶴餘道:“看來青青與秦兄沒甚眼緣。”
秦績自然聽出了他口中的挖苦,羞憤得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
“小許公公,這樣晚了,您怎麼來了?”
不遠處,獅房看守宦官的聲音響起。
片刻間,便見許慎急急走了過來。
“公主見諒。”
可許慎的目光移去正在食肉的青青身上後,卻是欣慰中又帶了些酸楚。
欣慰的與酸楚的都是如今青青也能隻在公主的陪伴下進食了。
霧月率先責問:“你不在禦前伺候,來這裡做什麼?看清楚了麼,如今青青已不需要你了。”
申鶴餘與秦績均垂着頭,生怕叫許慎認出來。
許慎行了個禮:“奴婢實在愧對公主。”
李汝螢伸了伸手:“起來吧,人各有志。”
青青扔了肉,先是繞着申鶴餘轉了幾圈,又繞着許慎轉了幾圈,最後愣是咬拽着申鶴餘的衣擺拽他跟許慎站在了一處。
而後,踮腳立起身盯着兩人看了又看。
在場的幾人都被它的舉動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便連秦績都忍不住偷偷擡頭去瞟這獅子究竟是在做什麼。
在衆人探究的眼神中,便見它忽将兩個前爪攀在許慎的雙肩,倏地從許慎的脖頸上牽出了一隻玉佩。
月光的映照下,叫申鶴餘得以看清這玉佩的紋樣。
這玉佩上雕有蝙蝠、壽桃以及靈芝,是“福至心靈”的紋樣。
他的手不禁摸去了腰際,要去摸尋自己一直随身戴着的那塊玉佩。
他的那塊上其實不僅雕了鶴,亦雕了龜。龜壽萬年,而鶴亦是長壽仙禽。二者共同雕在一塊,是“鶴壽龜齡”的紋樣。
至于兄長申昀的那一塊,即是“喜鵲站在蓮花與蘆葦叢中”的“喜得連科”的紋樣。
可是這位内侍身上,怎會有這塊“福至心靈”紋樣的玉佩!?
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