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螢心中擂鼓更甚。
他又要來給她下迷藥麼?
她的雙手緊攥着兩側的裙角,盡量用淡然的神色瞧着他。
卻見他神色凝重起來:“我走後,公主在宮中一定要小心皇後。”
這話是李汝螢一點也沒有預料到的。
“為……為何?母後一向寬和慈愛,為何要叫我小心她?”
申鶴餘道:“公主便不覺得太子中毒一事實在蹊跷麼?”
李汝螢點點頭,卻問:“可這與母後何幹?”
申鶴餘道:“公主可知,當今皇後尚為太子良娣之時,曾劍殺媵妾之事?”
李汝螢大驚:“怎麼可能?”
“此事時隔已久,那年你我都尚未出世,公主不知曉也在常理之中。”
申鶴餘道,“那時,聖人的東宮媵妾之中,有一位趙奉儀有孕。皇後聽聞,便一劍刺穿其腹,令其當場斃命。那年皇後還隻有十六歲。”
李汝螢難以置信:“若當真如此,阿耶怎會置之不理?”
又如何還會令她成了繼後?
申鶴餘道:“彼時聖人在外征戰,不在皇城。那時的太子妃——如今已故的溫獻皇後性情寬厚,便親去先皇面前為俞後求情。
“其一,俞後尚且年幼,溫獻皇後便言說是其管束不周,才緻良娣傷人。其二,那時俞家仍在陣前浴血奮戰,倘若那時果真處置了俞後,唯恐俞家心寒。
“溫獻皇後在宮中長跪一日一夜,終令先皇怒火平息,最終将此事隐瞞,對外隻說是那位趙奉儀驟染惡疾離世。
“在那之後,如今的皇後的确換了個性子,俨然換了個人一般。然而,試問公主,年少便心存狠辣之人,時隔日久當真會脫胎換骨麼?”
李汝螢道:“可母後待我一向很好……”
“若皇後果真良善,為何這些年會放任齊王行惡如斯,更是默許齊王敗壞公主聲名?”
申鶴餘道,“更何況,太子尚且年幼,東宮一應器物皆由皇後審查嚴控。若非皇後存心,誰人又能對太子下得了手。”
他上前握住李汝螢的手。
“原本公主在宮中并不有礙于她,她自會對公主和顔悅色。但昨夜公主不惜一切地去救太子,在皇後心中,公主便成了除掉太子路上的絆腳石,皇後又豈會饒得了公主。
“無論如何,待我走後,無論皇後善與不善,公主都一定對她多加防範。”
昨夜承恩殿内,皇後眸中對阿祐的憂切李汝螢全都看在眼中。
可如今聽申鶴餘這般說來,李汝螢卻有些可能不透那位慈愛的母後了。
她在腦中回想着她入宮的這八年時間中,所聽到的有關皇後的一切。
若說齊王為得太子位,給阿祐下毒她不會覺得出乎意料。
但申鶴餘有一言說得其實在理。
皇後是齊王的母親,若無皇後授意,他又怎能在東宮得心趁手。
雖阿祐也曾吃過意禾的糕點,可醫官也說了,那糕點中的茱萸之毒根本不是阿祐所中之毒。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她總覺着心中一向慈愛的皇後的模樣竟愈發不真切了。
他看着她怔愣的模樣,默然将她擁入懷中。
“别怕,至多一月,我定會回來。”
忽聽得殿門推開的聲音,霧月在内室外輕聲問:“公主,您叫我?”
李汝螢忙拽着申鶴餘躺去床上,将他蒙在錦被之中,這才揚聲:“沒,你聽岔了。”
正說着,霧月正要掀起内室簾幔。
“方才奴婢聽窗戶響了,想來是奴婢忘了關了,這便替公主将窗戶關上。”
李汝螢忙道:“不用了,我故意留了縫,阿月,我好困,你快去睡吧。”
“好吧,奴婢不攪擾公主了。”
霧月推門出了殿。
李汝螢舒了口氣,卻聽身側的申鶴餘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道:“好巧,公主,我也困了。”
李汝螢一時氣滞,以為他要賴在她床上。
卻見他起身下榻,道了聲“公主好眠”後,便從窗中翻了出去。
他還真是來去如風。
她緩緩下榻走去窗前,将他最初塞進來的那封信打開。
此信将小心皇後一事寫得清楚。
而在信的反面,卻是畫了一個背着包袱的小人,在這小人的心胸中,寫着一個“九”字。
李汝螢會心一笑,将這信收好,小心置放在了妝奁之中。
次日天明,她拿着申鶴餘的玉佩前去喂青青。青青果然吃得很歡快。
霧月驚奇不已:“公主,這真是神了。難不成是青青這小沒良心的轉了性不成?”
李汝螢胡謅:“昨夜夢見了一個仙師,他賜了我一些法力。”
霧月道:“哪位仙師,公主可要前去仙師廟中上柱香才是。”
“是該去上柱香。”
李汝螢領着霧月出宮後,請霧月先去飲仙樓點些茶果,自己則去親自買些香燭。霧月不疑有它,欣然向飲仙樓而去。
她并非真要去買什麼香燭,而是想為申鶴餘送别。
昨夜他既說今日便走,他曾經也幫過她那樣多,她于情于理都該送一送他。
然而她去了申府後,卻聽門仆禀道,申鶴餘天未亮便走了。
聞聽此言,她心中竟驟然生出了幾分落寞。
落寞間,她正要上馬而去,卻見秦績從門内走出,滿臉喜悅之色。
“公主,來得這樣早,可是來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