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螢繼續向密道出口走去。
臨近密道口,已有日光投射在黝黑的牆壁上。而與之同時投射而來的,還有一提刀男子的影子。
這男子的影子正緩緩向她靠近。
李汝螢腳步霎時間滞住,一手悄然握去腰間懸着的匕首。
許是那人察覺到她的警惕,頃刻間便來到了她的面前,聲音低沉。
“公主,是我。”
李汝螢雖看不清他相貌,卻聽出了他的聲音。
她舒了口氣,握着匕首的手也松懈下來。
她亦壓低聲音:“怎麼是你?”
金至簡道:“此處并非交談之地,我先護佑公主出去。”
“好。”
李汝螢跟随金至簡小心避過齊王府守衛,順利逃出了齊王府。
兩人在附近尋了家酒樓包廂。
待茶博士上過水阖門退去後,金至簡才道:
“先前見公主自刑獄匆匆而出,想來公主應是為飲仙樓嶽娘子一事要去尋齊王。”
他一頓,“昔日齊王對公主多加責難,我唯恐公主受他折辱便跟了上去。怎知竟見公主翻牆尋去了齊王的密道之中,為防公主有所意外,我便隐身跟在了公主身後。”
“你一直守在密道口?”
雖說密道幽深,可李汝螢卻仍憂切他是否聽到了齊王與皇後的對話。他是否會因此對嶽回不利。
那時她一直留意着齊王與皇後的對話,根本沒能注意身後是否有人若即若離地跟了上來。
她密切注意着他面上的表情。
但見他神色坦然,先是點了點頭,而後又道:“公主若想救嶽娘子,合該去尋聖人才是。”
李汝螢自哂:“阿耶從未信過我。”
金至簡引着她走去窗側,斂聲道:“倘若公主所對聖人說的,原本就是聖人所相信的呢?”
李汝螢不禁擡頭看向他,眉頭微微凝蹙起來。
金至簡道:“三月前太子未立,朝臣中不無提議立齊王為太子之人。且那段時日,齊王禮賢下士,便邀朔安名士。這些事,聖人應當全都看在眼中。”
他又補問一句,“然聖人卻力排衆議,反而立了如今的太子。公主以為,這是為何?”
李汝螢憑窗而眺,視線凝在雲端的某處。
阿耶疼愛幼子不假,全并非單憑個人喜惡決斷之人。
在人父之前,他首先是一位帝王。
齊王起初人前風流,卻在冊立太子之時一改往日面目。後來心願落空,心中定會存怨。
人若生怨,自會尋出事端。
比起懷疑沒有絲毫下毒動機的她,阿耶更該懷疑的應當是齊王。
“多謝金将軍解惑。”
李汝螢眼眸一亮,心中霎時明朗起來。
她謝過金至簡,即刻去了宮中求見皇帝。
含象殿内,皇帝正提筆批着折子。
李汝螢跟随内侍走入内殿,向着皇帝伏跪下去。
“兒求阿耶做主。”
皇帝筆鋒未停:“所求何事?”
李汝螢挺直脊背,目光決然:“二皇兄謀害太子不成,反威逼兒宮外友人,欲令她屈打成招,将謀害太子一事加諸兒身上。”
皇帝手中禦筆停在半空:“朕怎聽宮中傳聞,是你先後給太子與齊王下毒,全系不滿于朕素日對他二人之偏愛。”
“阿耶為仁父之前,先是萬民的仁君。”
李汝螢又一拜。
“先前種種,兒後來思議過。阿耶并非是對兒苛責,而是正若先賢所言,是對兒‘愛之深,責之切’。兒先前糊塗,不通阿耶的愛護之情。
“可如今兒想明白了。兒正是自恃有阿耶疼愛,才敢屢屢違拗阿耶。盡管兒放肆至此,阿耶卻始終未真正訓誡于兒。
“便如前日夜間,兒當衆使阿耶難堪,然阿耶卻也隻是盡人父之責,對兒簡單訓誡。
“若非阿耶存心愛護,兒如今便不可能仍舊好端端地與阿耶在此相談。
“阿耶既願見兒,便意味着阿耶并非真生兒的氣。阿耶是慈父,兒如今全都曉悟了,自然便不會心存怨怼,更不會因并不存在的怨怼而傷害兒之兄弟。”
皇帝擱下筆,擡手令她站起身來。
李汝螢起身,向皇帝身側走近一些。
“兒方才聞聽二皇兄有恙,便前去探視二皇兄。誰知二皇兄卻閉門不見。”
她的眸中滿是憂切,“兒實在憂心二皇兄的身體,一時心急,便偷偷翻入了二皇兄的宅院。”
皇帝道:“你接着說。”
“兒翻進王府後,怕驚擾皇兄修養,遂偷偷前去二皇兄卧房。怎知兒在那卧房外,卻見二皇兄身體已然康健,竟全然不似身中奇毒之人。
“兒去前曾聽聞,二皇兄所中之毒,似與太子相同。兒因此便想,原來除卻兒先前辛苦尋到的解藥,二皇兄手中竟也早就持有。
“若二皇兄當日能将此藥早些拿與阿祐,阿祐便不會白受那般痛楚。依兒所見,二皇兄此行,便是有意視阿祐安危于不顧!”
“你是說——齊王如今已經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