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南京!!!你什麼意思!”
30秒後,何巧月氣勢洶洶殺到傅南京的書房。
“阿姨,您這是……?”傅南京錯愕起身。
“我真是瞎了狗眼了,這麼容易被人騙!老的騙完我小的又來!我問你,你剛才答應得好好的,怎麼不跟我說,你明天就要和北貝去辦離婚?”
“你知不知道,北貝在娘家是什麼情況?她要是和你離婚,舒為民和鐘敏會對她好?說不定為了自己的臉面,就把她送到國外去了,她一個人在外面無親無故,要是被人欺負了怎麼辦?就是留在國内,你知道背地裡會有多少人笑話她,她會受多少冷眼?”
看着咄咄逼人的何巧月,傅南京一時哭笑不得,“阿姨,不是我想離婚,是她想離開。”
“我真是錯看你——嗯?你說什麼?”何巧月的信子一下子縮回去,頗為疑惑。
“她當初是被舒氏逼着和我結婚的。她其實并不想這樣。”
“這我知道……可現在離婚,對她沒好處的呀!”何巧月急了,“你也是,她說要離婚你就答應了?萬一她是一時有情緒呢?她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嗎?——我知道了,你本來就存了心想和她離婚,她這樣說,正好如了你的願,是不是?!”
“我告訴你,有我在,你别想和她離!你要是敢離,我明天就去找傅明實,你整個傅氏都别想好過!”
“阿姨,真不是我想離婚。”傅南京無奈,“隻是北貝的意向堅決,我想尊重她的意願。”
“而且您放心,她絕不會受到傷害,我會保護好她。舒氏那邊接下來的日子不會太好過,他們不敢對北貝怎麼樣。”
傅南京語氣笃定,不似作僞,這倒是讓何巧月有了些許發現。
她想起剛剛舒北貝說的,他不去公司陪她約會的事。又想起早些時候收到的鐘敏約她喝下午茶的消息,她因為北貝的事并不待見她,就随便推脫了。
現在看來,竟是傅南京對舒氏出手了。這可是個罕見事。
她觀察着他的表情,如有所悟:“你,喜歡北貝?”
不然以他的個性,不會平白無故與舒氏起争執。
沒料到何巧月會突然這麼問,傅南京微有怔愣,但很快颔首:“嗯。”
對這一回答,他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他以為自己需要更多時間思考。隻是聽到問題的一瞬間,大腦好像下意識地做了選擇,他于是就這麼回答了。
如此坦誠倒讓何巧月有些驚訝。
“沒想到啊……聽說你今天還陪她去逛街了?”
“嗯。”
“那有跟她表白過嗎?”
“……沒有。”
“為什麼不說?”
“……”
見傅南京不說話,何巧月上上下下打量他,眼神變得有些嫌棄,“我說你什麼毛病啊?喜歡她,不想着怎麼追回來,還要和她離婚?噢,尊重她的意願,想默默守護是吧?啧……我最讨厭這麼黏糊的男的!”
“我現在恨死你爸。但不得不說,這一點上他比你強,那股想要什麼就非得拿下的氣勢……”何巧月想起一幅幅久遠的畫面,捏着鼻子認,“不得不說,還是挺勾人的,咳,挺能給女人情緒價值的。”
“情緒價值?”這觸及到了傅南京的知識盲區。
“一個優秀的男人明确告訴我他喜歡我,昭告天下非我不可,變着法子對我好,想出各種各樣的浪漫手段讨好我,可不讓人開心麼?反正我年輕的時候,最讨厭那些小心翼翼跟在我身後,可連話都說不清楚的男人。什麼腼腆含蓄深情,分明是雞賊,連自己的心意都沒完全确定,隻會擱那不停試探我。非得等我先捧出一顆心來,他們才敢把真心拿出來。呵,嘴上說喜歡,實際面子比什麼都重要!”
何巧月一臉鄙夷,顯然想起了某些不美好的回憶。作為如今都還常常出現在美人混剪視頻中,被人懷念美顔盛世的前玉女明星,當年追她的人不在少數。
“算了算了,”發洩完,她擺擺手,“你工作忙,事兒多,心思也密,北貝人單純,和你在一起也不見得就好,既然她鐵了心要和你離,舒家那邊也都擺平了,就離吧。正好,回頭我給她挑個更好的,也不至于讓人欺負了去。”
何巧月哼一聲,轉身要走。
“阿姨。”傅南京叫住她,目光深沉,遲疑開口,“也許您不認同,但我會以合适的方式重新追求她。”
“之前的聯姻有太多的利益考量,太多的誤解和牽扯,我希望和她之間有一個更純粹的開始,她可以自由地按喜好的方式生活,在想戀愛的時候戀愛,想結婚的時候結婚。至于我,我會在确信能給她幸福時,給出我的承諾。”
何巧月回頭,久久凝視着他幽暗的眸。
如果說傅明誠是熱情熾烈的明火,燃燒時痛痛快快,遇阻燃帶也熄滅得幹幹脆脆,那傅南京就像晦暗幽深的陰火,表面不顯,在看不見的地方燃起,克制地蔓延、蠶食,但一旦沾上,卻是要燃盡一切才會罷休。
這對父子真的很不一樣。
明明他很小的時候就失了母親,是在那樣威嚴的父親的權威培養下長大的。他卻偏偏長成了凡事與父親相反的模樣,如同某種無聲的,持久的反抗。
也許,是像了他的母親吧。
“你媽,她恨過我嗎?”
鬼使神差的,何巧月開口,問出這個曾困擾她很久的問題。
“我當時真的不知道,她已經病得那麼重。”
傅南京沉默了一下。
“她臨走前,讓我不要恨你。”
那個半生操勞,後又總是怨恨咒罵着,忙着打小三,打小三胎的母親,終于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悟了。
她人生的痛苦從來不來源于另一個女人,而來源于一個生來濃情又薄情的丈夫。
“南京,你以後一定不要變成你爸爸這樣的人,好不好?”
她哀求地看着他,枯瘦的手抓着他的手,指甲深深地嵌進肉裡。
他答應了。
“那,你恨我嗎?”何巧月沒敢再看他的眼睛。
“我花了很長時間,做到了不恨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