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惜暝不滿地低聲說道:“姐,我月底就生日了啊。”
“沒忘。”夏昕桉秒答。
淩惜暝眼睛亮了亮,又忽地暗下去,“你要去實習了,哪裡有空給我過生日嘛。”
洛梵栖摸了摸她的頭,正想出聲寬慰,夏昕桉的聲音先她響起。
“那天,我或許沒有辦法給你過生日,但我給你準備了禮物。一份,你期待已久的禮物。”
J市居然下起了暴雨。
落地的時候,瓢潑大雨嘩嘩傾撒而下。夏昕桉眼神亮了亮,飛快從包裡掏出雨傘走出了機場。
雨水毫不意外地砸向雨傘,乒乒乓乓的聲音就像亂了節奏的音符亂飛。
夏昕桉卻不在乎。
她一邊感受着雜亂無章的樂聲,一邊感受着雨水沁入泥土的芬芳。
她好想,活下去。
擦肩而過的雨傘莫名讓她有些熟悉,但她沒有回頭。
林念轉過身,疑惑地擡了擡雨傘,視線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個黑色背影。
“姐,怎麼了?”林洛也跟着看了看,卻什麼也沒有發現。
林念搖了搖頭,“可能是我看錯了,桉桉怎麼會在這。”
淩惜暝生日那天,夏昕桉果然缺席了。
但讓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夏昕桉的禮物是一本房産證。一本寫着夏昕桉、淩惜暝、洛梵栖三個人名字的房産證。
尋嶼:【生日快樂,乖乖。以後,你也有自己的家了。】
淩惜暝眼睛酸了酸,今天是生日,她不敢哭,可她真的好想哭。
以前對她非打即罵的母親因為失手殺人,又有虐待兒童的罪證進了監獄。可她隻想有個家,一個可以讓她依靠的家,而不是害怕的家。
淩惜暝偷偷告訴了上官晨曦。
上官晨曦答應了,卻食言了。
一聲不吭就留她和姐姐在這難熬的人世間。
她早就不在意有沒有家了,她隻想要夏昕桉活下去。
但淩惜暝做夢都沒有想到,上官晨曦把這件事告訴了夏昕桉,更沒有想到夏昕桉這一記就是十年。
她的姐姐,一直都記得她唯一的願望。
夏昕桉加完班已經是淩晨了,她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白皙的手指慢慢在屏幕上移動。
尋嶼:【姐,你還未給乖乖的家,我替你給了。你快回來吧。我還在等你回家。】
刺目的紅色感歎号令人失望透頂,夏昕桉卻隻是眨了眨水眸,并無半點責怪。
日子一天天過去,快得仿佛在坐過山車,眨眨眼睛就溜走了。
段肆沉默着不說話,手裡緊緊拿着合同不放。
“桉桉妹妹,你真的想好了嗎?”
“想好了,别那麼悲觀,說不定我沒什麼事,我也想活下去的,左右不過先立個遺囑。”
段肆知道夏昕桉有自己的想法,但他也算把夏昕桉當自己家妹妹,他沒有辦法一點都不觸動。
“桉桉妹妹,立遺囑,我不反對。但是請務必活下去,你的未來,光輝燦爛,不要那麼快放棄自己。”
夏昕桉笑了笑,破天荒地點了點頭。
那天,正好是謝雨憧的生日。
夏昕桉的眉梢都是淺淺的笑意,她終于親手将自己準備好多年的禮物寄了出去。
那一刻她仿佛将自己的心也一同寄了出去。
“下次見面我送你一個禮物吧。”
去年的她總算鼓起勇氣說出這句話。
這句藏了十幾年的話。
謝雨憧,今年的生日,你不在,那我寄給你,等你回來看到這份禮物,你會開心還是失望。
夏昕桉眼神暗了暗,又亮了亮。
但這是我折了快二十年的禮物,無論如何,生日快樂。
我的少年,永遠像太陽一樣的少年,生日快樂。
新年很快如約而至,陳可可在寝室裡難得觸動地說:“真沒想到,我們已經認識四年了,再過5個月我們就要畢業了。”
安茹也跟着暗了暗眼神,“是啊,時間怎麼這麼快?我們可一定一定要一直聯系!絕不要因為畢業就杳無音信了。”
沈清淺含着棒棒糖,眉眼忍不住彎了彎,“當然啦!”
夏昕桉居然第一次應下了關于未來的暢想提議。
随後她自顧自收好自己最後一點東西,啞聲說道:“今天我就徹底搬走了。”
陳可可戳了戳她的腦袋,假裝兇道:“居然畢業前抛棄我們回家去了!”
“這樣不耽誤你談戀愛不是更好?”安茹笑着揶揄。
陳可可的臉唰一下就變紅了,“你好煩!”
沈清淺和夏昕桉都忍不住輕聲笑了笑。
夏昕桉本以為可以這樣一直下去,每個人都好好的往前走,每個人都有自己幸福的生活。
可事情的變故突然就出現了。
給夏昕桉打了個措手不及。
3月底,她再次來到向娜的診室。
“還記得你大二那年來到我的診室時,你看起來整個人狀态不太好,明明那時候就已經是重度抑郁,還有點雙向傾向了,可是你卻求我替你保密。”向娜歎了一口氣。
“我沒想到,這三年的治療竟然隻能讓我不再嚴重,但是卻無法痊愈。”夏昕桉彎了彎水眸,黯淡無光的水眸。
“痊愈?你病成這樣,連修複心理都束手無策,靠你自己那僅剩的活下去的念頭又能支撐你多遠?實在不行,你還是考慮一下住院治療吧。”
“不會,我現在求生的欲望還算強烈。”夏昕桉笑了笑,眼神也随之亮了亮,“我覺得,自己很矛盾,明明之前還一直一心想着交代好就去死,現在反倒想要再等等,等我看夠了世間萬物,等又一個冬天,再等一場雨。”
“那是你現在願意去接受一點點美好了。”
“是啊,多虧了他…多虧了他。”
向娜挑了挑眉,“你暗戀了快二十四年的男人?”
“青梅竹馬,執念罷了。”
“隻是執念,還是愛,隻有你自己知道。”
“他九月就回來了,新年那天,他給我發了一句新年快樂,我能覺察到他還想說什麼,可是到最後他也隻是說了一句等他回來。”
“你覺得他要說什麼?”
“我覺得他逾矩了,以前他不會對其他不熟的女人主動搭話聊天,現在,讓我感覺到我和他之間,有些暧昧。”夏昕桉眼神忽的又暗了暗。
“不好嗎?得償如願了啊。”
“不好。我太不堪了。我不想他看到我這麼狼狽,我更不想看見他可憐我,憐憫我。”
“怎麼就不能是愛呢?”
“愛?這個詞好陌生。我不要,也不适合。”
“還是少了愛人的能力。但你更不願意去相信自己可以被愛。”
夏昕桉自嘲地低聲苦笑,沒有開口。
從診室出來,夏昕桉又開始感到疲憊。她總是這樣反反複複,明明上一秒還在覺得活着真好,下一秒卻覺得去死就能重新開始了。
到最後,情緒失控的瘋子隻會傷害到他人。
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