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淩淵的小院中,仙鶴正斜着眼蹲在小竹床旁邊,默默的看着觀天,防止他掉到床底下去。
一人一獸照例維持着那道楚漢河界,各做各的,相安無事,直到天空一聲驚雷炸響,一道閃電突然落地,瞬間,室内便暗了下去。
仙鶴被吓一跳,它連忙看向窗外,這才發現外面的天色不知何時變得灰蒙蒙的,遠處有轟隆的雷鳴滾滾而來,窗外狂風大作,竹林随風顫抖,一個接一個彎下了腰。
潮濕的水汽混雜着草木的味道探進小屋,仙鶴随着驚雷張開鳥嘴,撲扇着翅膀炸毛道:“要下雨了,要下雨了!”
幾乎所有生物都害怕打雷,這種天生地長的恐怖力量,可以無差别的激起每一個會喘氣的東西的恐懼,仙鶴也不例外,它紮着毛跳了會腳,突然又想起什麼道:“小淵兒沒帶竹傘,沒帶竹傘。”
觀天對鳥叫和雷鳴都沒什麼反應,直到這聲熟悉的“小淵”落入耳中,他才擡起頭看了一眼小院的木門。
他知道“小淵”這兩個字,是指一直在照顧他的那個人。
不過“下雨”是什麼他不知道,他也聽不懂什麼是“竹傘”,他隻知道“小淵”這兩個字一出現,那個人就會出現,于是下意識的瞪着個大眼盯着門口,等着木門被推開。
但是門口沒有動靜。
觀天看了一會,有些疑惑的想,“小淵”呢?
轟一聲,一道巨大的閃電從天而降,幾乎是擦着後院竹林而落,天地被映照的一片慘白,随後,一滴雨水落在了窗框上。
一場暴雨開始了。
“小淵”正抱着頭狂奔在竹林小路上。
他一半衣服已經淋濕了,另一半在半吊子避水符的保護下岌岌可危的維持着幹燥,雨水打濕了青石台階,淩淵踩着濕漉漉滑溜溜的石闆,在暴雨中抱頭鼠竄,好幾次險些滑倒。
按理來說他應該找個亭子先躲一會,等雨停了再回去也不遲,畢竟這種夏日裡的陣雨雖然說下就下,但也确實說停就停,冒着豆大的雨點子在小路上狂奔,容易滑倒不說,視線也會被雨幕遮得很有限,說是舉步維艱也不為過,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淩淵始終惦記着與小師弟的兩個時辰之約,不管小師弟聽沒聽懂,他都要遵守對師弟的承諾,不過就是一點小雨,和變成小狗比起來算什麼。
淩淵抱着這樣的決心,被青石小路上的一根樹杈絆了一下,結結實實的滾在了地上,在雨地裡摔成了個落湯雞。
避水符被這一摔甩飛了出去,立刻被瓢潑的暴雨打濕,閃爍了幾下,徹底沒了靈氣。
淩淵濕漉漉的爬了起來,沾了一身的泥濘,另外半邊衣服也沒保住,有些哭笑不得的抹了把臉。
七月份的暑氣仿佛蒸發在這片雨幕裡,涼意随之而來,順着濕透的衣服爬上皮膚,淩淵有些不适應的抖了抖濕透的衣領,不知多少年沒體會過這種被涼水從頭澆到尾的感覺,一時竟有些新奇,莫名的覺得這樣也不錯。
他眨落眼睫上粘着的雨水,發現下雨了還真挺涼快的,第一次體會到當落湯雞的快樂。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淩淵把頭上濕漉漉的草葉摘下來,學着仙鶴平時抖毛的樣子甩了甩腦袋,剛要站起來繼續跑,卻聽一聲鶴唳從頭頂傳來。
淩淵聞聲擡頭看去,隻見仙鶴飄然而至,背上背着把竹傘,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優雅的落于自己面前。
淩淵有些懵逼的看着它。
仙鶴優雅的落地,然後十分不優雅的張開鳥嘴,沖着淩淵嚷嚷道:“接傘,接傘,你都被淋成落湯雞了!”
淩淵這才回過神,連忙把傘從仙鶴背上拿下來,撐開傘問道,“你怎麼來了?!”
仙鶴嚷嚷起來:“不找你等着你被淋傻嗎?本來就不聰明,不聰明!”
淩淵:“……”
不需要重複兩遍謝謝。
淩淵看着渾身上下濕漉漉的仙鶴,心裡說不感動那肯定是假的,但十五歲的少年可以怼天怼地怼空氣,卻唯獨說不出心裡話,于是隻好不好意思的哼了聲謝,同時不忘挖苦道:“還說我傻,你拿個避水符出來不就好了嗎?帶傘還不夠麻煩的,自己也要被淋?到底是誰傻?”
說着把傘往仙鶴身上傾了傾。
仙鶴從鼻孔裡噴出蔑視的氣,不客氣道:“是誰大半年隻刻了兩張避水符,兩張避水符!翻遍屋子都沒找着第二張,沒找着!”
淩淵:“……”
好吧,他還真忘了這事了。
淩淵被回怼,知道這事是他的錯,師父讓他每月刻五張大符咒,十張小符咒,其中避水符就是小符咒,但他從來不放在心上,老是拿以前刻過的糊弄掌門,而上一張避水符老驢年以前就用掉了,剛才那張甩飛出去的好像還真是他最後一張避水符。
淩淵咳了一聲,鬧了個大紅臉,有些生硬的跳過這個話題,問同為落湯雞的仙鶴道:“那啥……唉?你是怎麼找着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