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淵果然和他答應的一樣,開始帶着觀天一起去春草園。
他戴一頂大草帽,觀天戴一頂小草帽,兩人一前一後的在春草園裡忙活,竟然也頗有樂趣,淩淵發現有人陪着确實比自己埋頭苦幹要強,雖然觀天幫不了什麼,但至少看着心裡會有些安慰。
這次淩淵放下了急躁,開始一步一個腳印的研究起那些舊到看不清的植物培養書籍,正視每一個種植步驟,有條不紊的開展他的種植大業。
觀天偶爾給澆個水施個肥啥的,但大部分時間還是盡忠職守的當一條沉默的小尾巴,累了就坐在水心亭裡看書,完成師父給他布置的課業。
淩觀天既然已經會說話,自然逃不過無拘真人的魔爪,掌門開始用他喋喋不休的經文每天荼毒小弟子,并每節課不落的給他布置課後作業,是以觀天也步入了寫作業大軍,開始和師兄排排坐,一起接受那些不知所雲的經文教導。
幸得觀天天生不喜歡滿地跑,不像他大師兄小時候那麼人嫌狗厭,一個人堪比一千隻雞,他小小年紀便頗有些老氣橫秋的感覺,雖然對經文符咒之類的都不是很感興趣,但也很神奇不讨厭它們,基本無拘真人讓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史上最省心徒弟了。
史上最省心徒弟和堪比一千隻雞的徒弟配合的也挺好,兩人每天去上早課,一起接受掌門的荼毒,下午又去春草園,一起圍着幼苗轉,幾乎是形影不離,無拘真人每每感歎門派弟子友好和睦,終于不天天來煩他了,讓師父可以安安靜靜的下完一盤棋。
日子如流水一般過去了,淩淵的耐心漸漸看到了回報,春草園裡新一批的幼苗長勢不錯,比上一批長的好多了,眼看收獲在既,淩淵幾乎每隔一個時辰就要去看一眼,深怕出什麼差錯。
黃白耗子精不知道在哪裡安了個窩,逮着機會就跑到淩淵面前獻媚,主動承擔了看護梯田的責任,就近把窩搬到了小草屋旁邊,每天守着小苗,日子久了,竟然與淩淵觀天都混熟了,不過交流上仍然要借着“說人話”符咒,不然誰也聽不懂它倆的鼠語。
這倆耗子精想下山的心絕對是鐵打的,面對觀天這個行走的誘惑,它倆幾乎是逼着自己不看不聞不想,長久的折磨以後,竟然也功夫不負有心鼠,可以慢慢控制住自己的口水,不顯得那麼如饑似渴了。
不過觀天依然對除了淩淵和師父外的東西表現的很冷淡,對黃白耗子精的态度完美的控制在了點頭之交上,不像他的師兄那樣,已經可以随便耗子精站在自己的肩膀上,放任它倆撒歡了。
這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淩淵澆完水,坐在草屋下面眯着眼看春草塘,觀天安靜的坐在水心亭裡寫字,從淩淵的視角看可以完全把師弟圈進眼裡。
觀天仍然是小小的一個,他握着淩淵專門給他做的小一号毛筆,頭也不擡的做着功課,淩淵看了半個時辰,發現師弟竟然一點沒歇,自己看着都替他感到累。
于是他站起身,沖着對面喊了一嗓子,“小天,别寫了,回去了。”
觀天聞聲擡起頭,那一刻他像是被人從一段機械的程序中拉了出來,整個人突然有了活氣。
淩淵看見師弟點頭,然後慢吞吞的把經文塞到了背簍裡,繞過長廊往自己這裡走。
白耗子精順勢從淩淵的肩膀上滾下來,屁颠屁颠的跑過去接駕,觀天也不矯情,一點不客氣的把背簍丢在了白耗子的背上,一人一鼠穿過七拐八拐的長廊,在淩淵的視線中一會消失一會顯現。
淩淵坐在草屋前沒動,等觀天走到近前了才笑着問:“你剛在寫什麼,寫這麼久怎麼也不歇一歇,不累嗎?”
淩淵坐着的時候視線是與觀天平行的,觀天不需要擡頭便可以直視他的眼睛,小師弟一眨不眨的看着淩淵的笑臉,實話實說道:“寫淩霄派門規,師父說要抄完交給他。”
淩淵哭笑不得,“師父不是說你月底前抄完給他就可以了嗎?這才月初,你這麼着急幹什麼?”
觀天眨巴眨巴眼,“沒有着急,師父說月底前給他,又沒有說不能月初給。”
淩淵:“……”
有時候真的不知道小師弟到底是不是受虐狂。
扪心自問,他像觀天這麼大的時候,真的是屁股上長釘子,一點也坐不住,小師弟絕對算個怪胎。
淩淵這麼想着,拍拍屁股站起身,想呼噜一把觀天的狗頭,臨到關頭又嫌棄自己手有點髒,于是忍住了,他把放在旁邊的小草帽拿過來扣在了觀天的腦袋上,隔着帽子拍了拍小師弟的頭。
淩淵:“先坐這等一會,等我收拾好了我們就回去。”
觀天聽話的點點頭,看到師兄一手拿着噴壺,一手接過白耗子精背上的背簍,大爺一樣的進了草屋。
這破草屋已經讓淩淵打掃過一遍了,但礙于這裡積灰已久,有些地方實在是搞不幹淨,淩淵又沒有強迫症,收拾了一下就不管了,導緻這破屋子表面上是整潔的,但内裡仍舊很亂。
淩淵進了裡間,看了眼堆的層層疊疊的破爛,把手裡的噴壺放在門邊,正打算出去,突然被什麼東西閃了一下眼。
淩淵:“?”
什麼玩意?
淩淵定睛看去,入目皆是一堆灰撲撲的破銅爛鐵,他看了半天,沒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以為是自己看錯了,于是轉過身走了。
然後一秒鐘後他又回來了,一邊在心裡覺得自己有病,一邊又克制不住好奇心,終于第一次邁步進了這堆無處下腳的破爛裡。
上次無拘真人從這一堆破爛裡翻出了農具,淩淵在外間找到了種地的書,就沒再翻過裡間,沒想到這次一翻,還真讓他翻出了些意想不到的東西。
有發黴的銅錢,有一把折了一半的鐵扇子,還有一些廚具,勺子和鏟子之類的,各自缺了一角,躺在一把折疊椅上,這椅子繩子都斷了,被歲月腐蝕的看不清顔色,淩淵使了老大的勁也拆不開,但大小上看起來是給孩子用的,反正都稀奇古怪的,而且全都鏽迹斑斑。
淩淵心裡覺得稀奇,他還是好奇心旺盛的年齡,之前一直嫌棄這裡髒沒探索過,這一次一翻,還真讓他找到了那種小時候第一次在淩霄派裡探險的新鮮感,差點忘了自己是為什麼要翻這堆破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