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觀天雖然個頭不高,但外表上已經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身量纖細卻不瘦弱,五官介于清秀和英俊之間,嫩的格外的出奇,也好看的格外紮眼,淩淵感覺自己堪比城牆厚的臉皮,都硬生生被師弟這兩句輕飄飄的話說紅了。
觀天的心智縱然一日千裡的長着,但仍舊攆不上他一日萬裡的皮囊,這讓他的身上産生了一種奇妙的氣質——言語上是幼稚的,但行為上卻是穩重的。
這言語上的幼稚便演化成一種格外的真誠來,讓人實打實的相信這孩子說的每一個标點符号都是真的,從這一點上來說,大概他已經達到了古往今來無數聖賢的畢生追求——如嬰兒之未孩。(注)
像孩童一樣活着的觀天說完這石破天驚的一句,等了半天不見淩淵出聲,有些奇怪的擡頭看了淩淵一眼,見師兄表情格外扭曲,有點像被噎着了似的,一張臉又紅又綠,交替變化,好不精彩。
觀天納悶的問:“小淵,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淩淵艱難的把自己臉上的顔色厘幹淨了,勉強維持住一臉的潑瀾不驚,搖了搖頭,心裡不可抑制的冒着泡泡,但表面上仍舊死要面子,端着深沉道:“沒有,你既不想玩,那就跟着我好了,等你什麼時候想玩了再去玩罷。”
然後他帶着這一肚子的嘚瑟,被小師弟兩句話哄的找不着北,暈頭轉向的進了陣法,差點被迎面而來的符咒彈個腦瓜崩。
觀天就坐在武道堂的屋檐下,旁邊放着一本書,書上躺着白耗子精,看着淩淵在陣法裡挨打。
這幾年下來,淩淵的陣法換了一個又一個,這次的陣法早已不是最初的那個了,随着淩淵對各類陣法的掌握度提高,現在他已經可以閉着眼過武道堂裡所有的低階陣法,無拘真人便把中階陣法拿出來給他訓練。
觀天看見淩淵的右後方射出一道勢如破竹的符咒,沒有出聲提醒,知道在陣法裡的人是聽不見也看不見外面的,而那少年大概是終于緩過神來了,險險的躲過第一次扇腦瓜子的符咒之後,腳步還沒站穩當,便順着第一下那一躲側過身,腳尖輕點地面,鬼魅似的靈活的轉了個彎,仿佛後背上長了眼睛一樣,竟然精準的避過了那一道來自後方的威脅。
這還沒完,他剛躲過去那一下,那符咒還沒擦過他飛遠,淩淵手中已經掐指念決,一道追蹤符立刻從他懷裡飛出,不偏不倚的拍在了那道飛馳而過的符咒上。
這可不是淩淵第一次下山用的那三腳貓追蹤符,經過這幾年日夜不休的修行,淩淵的左手幾乎不知道刻壞了多少符咒,禍害了多少東西,才終于和它倒黴的主人學會了和平共處,現在哪怕是讓淩淵用左手穿針引線,他都能穿出花來。
淩淵每個月刻的符咒已經完全超過了無拘真人給他布置的任務量,光低階的避水符他手裡就已經囤了幾百張了,這張追蹤符自然也不是原來那隻會發光的半吊子玩意,它一貼上那道符咒,仿佛遊魚入水般立刻就化在了裡面,一條絲線在貼上的一瞬便從那道符咒裡伸出,若隐若現的牽在淩淵的左手五指上。
那絲線看起來細如蠶絲,仿佛輕輕一拉就會斷裂,但淩淵猛地一扯,那絲線便瞬間繃緊了,肉眼可見的鋒利起來,給人一種削鐵如泥的感覺。
絲線随着淩淵一拉一拽,纏在手裡的一端立刻繃的死緊,但貼在符咒上的一端又柔弱無形,随着那道符咒往前飛去,絲線也越來越長,幾乎要看不見另一端在哪裡。
這是淩淵選的兵器,名為牽絲線,用來做符咒與修士之間的牽引最為方便,可攻可守,柔可入骨,硬可斬神,是符修的衆多兵器之一。
但符修少有用牽絲線的,因為這東西對控制力的要求實在太高,稍有不慎就會斷裂,而且一旦纏在一起,那不花個十天半個月也别想解開。
誰也不知道淩淵為什麼就挑了這個玩意當兵器,可能他覺得這玩意耍起來好看,反正無拘真人也不指望大弟子耍出什麼名堂,這種事上一般隻叨叨兩句,把利害關系都講清楚了,剩下的看弟子決定。
中階陣法裡的符咒不會因為淩淵的牽絲線停止攻擊,淩淵這一擊過後,下一秒,一堆符咒又從四面八方的黑暗裡竄了出來,天女散花一般将淩淵整個人籠罩在裡面,眨眼間,陣法裡就是一片白霧茫茫,人影和符咒都不見了蹤迹。
觀天眼也不眨的盯着那片白霧,仿佛盯久了師兄就會自己出來一樣,他感覺自己手心被輕蹭了一下,一低頭見是白耗子精,于是面無表情的摸了摸白耗子精的頭,聲音微不可聞道:“我沒事。”
武道堂的陣法不可能要了淩淵的命,他心裡很清楚,隻是看見淩淵修煉時受傷,仍舊會不可抑制的心疼。
觀天話音剛落,陣法裡便突然金光大亮,一道牽絲線猛地從陣法裡射出,嘭一聲砸在了外圍屏障上,下一秒,這仿佛無堅不摧的陣法便開始出現裂紋,然後稀裡嘩啦的碎了一地。
金光現,陣眼破!